通往芈州港的这一条路,异乎寻常地喧嚣。
    所有人都在找那一个人。
    沈晚星疯狂地跑!
    喉间都是铁锈味,她的脸颊上是被野草割裂的细小伤口,又痒又疼。
    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她就在赌。
    不跳车只能被抓。
    跳了或许还能跑,还好她没有扭伤,只是身上多处擦伤,细小的伤口沁出血将她的细薄的礼服都沁湿了。
    她的高跟鞋早就扔了。
    白皙细腻的双脚踩在碎石上,脚上都是血。
    跑!
    只能跑!
    她不能被送走。
    她要留在宁市。
    她要查清所有的真相。
    她要好好活下去。
    沈晚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在这密集的野草丛之中,她漫无目的地跑动。
    她能够听到一些声响,可是她害怕。
    一定是那些人来抓她了。
    她一旦停下,那就等同于迈向地狱之门。
    她内心十分绝望,可是她却没有时间来悲悯自己的经历。
    没有谁能够救她了。
    贺西洲的心里只有陆纯,他或许还生气她公布婚姻关系。
    陆云齐想要毁掉她,她才反应过来在车里听到熟悉的交谈声,那是陆云齐。
    陆纯在三年前就密谋想要害死她。
    而闻然……闻然不在宁市。
    虞初初,傅绍,他们都不知道。
    全都不知道。
    凌晨四点,至暗时刻。
    月亮偏西,光华已退。
    这是夜里最黑最黑的时刻。
    也是黎明将来之前那一段最绝望至暗的时间。
    她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密的伤痕。
    “啊!”
    沈晚星精疲力竭,她被石头绊倒,那锋利的岩石又在她的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要找到人!
    然后报警!
    可是这里没有人,连一栋房子都没有。
    那么,她可以跑到公路上,可要是公路上是他们的人,她该怎么办?
    沈晚星咬着牙,双眼发红,眼泪被她逼了回去。
    她会不会……死在这里?
    血迹顺着野草丛滴落,她无法给自己止血,只能一步步挪动着往前走。
    万一,找到人呢?
    她的嘴唇干燥起皮,双腿麻木,面无血色。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
    往前……
    往……
    她缓缓倒下。
    闭上眼睛,合眼的那一刻天还没有亮,目之所及都是黑暗。
    她想,可能这一次真的要死在野外了。
    意识渐渐消失。
    ……
    “沈晚星!”
    “沈小姐!”
    “晚晚!”
    “这里有血迹,还没有凝固。”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她受伤了!”
    陆云齐喃喃道。
    她流了好多血。
    她……她到底在哪里。
    “沈晚星!你回来啊,你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闭嘴!她听到你的声音只会更加害怕!”
    闻然将他一把推开,“陆云齐,我以为你纨绔自大,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恶毒至极!”
    “你说得对,我把她毁了。她本该在陆家长大,都是我……都是我……”
    陆云齐心里满是懊悔,可是他再后悔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若是她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闻然不理会他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早干嘛去了。
    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伤害,他做事的时候就不能动动脑子么?
    “贺总,那边。”
    “我知道了。”
    贺西洲的心一点点地下沉,他往密密的野草丛走去。
    看到那些血迹的时候,他的手心冰冷。
    得知她失踪,他的冲动胜过了理智。
    他无法做一个权衡的决定。
    先找到她。
    一切等先找到她再说。
    他的矛盾在这一刻统一了,片刻地达成统一。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曾有婚约了。
    这一切,仿佛是按照他所期望的发展。
    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同。
    那一场订婚宴,原本就是……不会成功的。
    他想冷静客观地当一个博弈者。
    贺西洲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向了那一簇被压下的野草丛。
    那个浑身血迹的女人躺在那里。
    脸上,身上都是血混杂着灰尘。
    他的手微微颤抖。
    若不是她胸口起伏,他真的以为她死了。
    贺西洲将外套脱下,弯腰将她抱起,西装外套紧紧地裹住了沈晚星。
    他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感觉心被填满了。
    他一步步走去。
    月亮沉下,日出东方。
    晨光熹微。
    只要一直走,天就会亮。
    “人找到了!”
    “沈小姐找到了!”
    贺西洲紧紧抱着人,他看向人群之中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
    “把晚晚给我。”
    陆云晋怎么允许他抱着。
    贺西洲就是个危险的人物,陆云晋从不敢看轻他。
    这个男人……和王庭有莫大的牵扯。
    也许在表面上,一般人都以为陆家和贺家平分秋色,可是陆云晋不知道他的势力到底有多深。
    “她没有承认自己是陆晚晚,她只承认自己是我的妻子。”
    贺西洲没有松手。
    空气有些紧张。
    “陆哥,先去医院吧。”
    闻然打破了这僵局。
    “她流了好多血。”
    “走。”
    贺西洲迈着长腿,他看上去很冷静,可是步子迈得极大。
    林原在一边候着,他就怕贺总和他们打起来。
    这……沈小姐如果是陆家千金的话,那陆大少就是她亲哥哥。
    闻少就是……就是她未婚夫。
    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啊。
    真难。
    他只觉得贺总未来道路坎坷崎岖。
    “狐狸精!”
    陆云晋阴沉着脸,怒喝道。
    他是不会容许这个男狐狸精留在晚晚身边的。
    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之前弃之如敝履,现在知道晚晚是陆家人,便说她是他的妻子了?
    休想!
    做梦!
    他宁愿将妹妹嫁给闻然这个病秧子,也不会让扫把星沾她半分!
    陆云晋往身边看了看,闻然那张如玉的小白脸,只奔波了一夜就累成这样。
    呵,这病秧子也不行!
    “大少,三少还在找!”
    陆云齐像是无头苍蝇一般。
    他不敢停。
    也没有人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
    “那狗东西在哪里?”
    陆云晋冷声问道。
    “在……在那儿。”
    他的下属指了指方向,陆云齐伤得不轻,他是被烧伤的。
    那双手几乎是不能看了。
    陆云晋只觉得活该。
    “你们先去公路上。”
    陆云晋要将那狗东西也一并带走,现在不是一个教育他的好时机。
    “是,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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