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359不用臣服了,直接死吧
    “不对劲!不对劲!”
    两侧景物走马般掠过眼前,风声呼啸耳畔。
    缠在腰间的狮尾如此有力,好似一头蛟蛇,稍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將自己绞成碎肉。
    坚赞看著沉默行军的一眾御龙直,还有前方端坐青狮的身影,心中的阴影越发扩散了。
    不对劲!
    一开始听到可以还乡了,他还以为是赞普威逼利诱,和李存孝达成了某种约定,才换来自己自由。
    然而等看到那一千精壮的御龙直,坚赞的心顿时一个咯噔。
    这是要交换人质吗?
    一开始他还能说服自己,李存孝只是想藉此机会炫耀武力,亦或者是这位李使君胆怯,带军队是为自己壮胆。
    但等对方展开军阵,一路静默朝著雪山急行军而去,那种肃杀之气让他终於无法欺骗自己。
    李存孝怕是要对乌斯藏开战!
    “李使君,我承认契此宗师实力超凡,在这剑南道无人能敌,但那只是一对一的情况。”
    “如今除了我乌斯藏,蜀中还有王建和青城山。”
    “阁下与尊师倾巢而出,就不怕被人抄了老家?”
    “我乌斯藏赞普同样是宗师强者,尊师能胜,却未必能杀。”
    “到时候阁下无端挑起边衅,反而逼得三方联合,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相反,我雪山子民,一直都渴望亲近大秦,若使君能以礼相请,赞普必然心悦。”
    “到时修书一封,上贡称臣,大秦皇帝必然喜悦。”
    “我家赞普与尊师,共守西南,钳制蜀王,岂非一件好事?”
    坚赞循循善诱,坐在青狮背上的李存孝闻言回头,表情似笑非笑。
    “你以为,为了对付一个土司蛮王,我会倾巢而出?”
    土司蛮王?
    坚赞闻言怒气上涌,几乎不能自持。
    自大的中原人!
    大秦自居天下正统,外邦藩属,尽皆视为野蛮,就是为此,乌斯藏数代赞普才挖空心思,想要打进京师,洗雪耻辱。
    可惜,即使是如今这乱世,他们也还没有找到机会,別说一雪前耻,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小不忍则乱大谋,在生存面前,尊严也要往后排』
    坚赞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情绪,故作讥讽。
    “不然呢?难道使君自己有办法对付一个宗师?”
    “第七境与第八境之间的区別,有如云泥”
    “您不必再故作高深了,契此法师此时必然就在附近的某处。”
    “阁下是想以我为嚮导,抑或是以我为诱饵,借交还俘虏的名义,骗赞普出来会面,然后让契此法师出手,是不是?”
    坚赞死死地盯著眼前之人,试图从其脸上看出什么。
    但,没有。
    什么也没有。
    李存孝的神情十分平静,其中既没有嘲弄的讥讽,也没有被看破的恼羞成怒。
    一定要说的话,对方的眼神来回扫动,似乎在打量自己。
    “坚赞,你是忠於乌斯藏,还是忠於赞普?”
    “当然是忠於赞普!阁下不要白费心思了,我寧可一死,也不会像那些头人蕃兵一样当叛徒!”
    “那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李存孝说著,重新转过头去。
    “你的赞普,活不过今日了。”
    平淡的语气,似乎在诉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对于坚赞来说,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深。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玄关武者,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出发至今,的確没有见过契此,那个李存孝也颇为傲气,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事已至此,他已经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说不得此人就是顺风顺水惯了,出了一记昏招。
    虽然顾及到宗师契此和大秦朝廷,不可能在这里杀了对方,但给个教训回报这半年以来的“照顾”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雪山之中,地形复杂,大路小路不计其数。
    只要自己不开口,他们根本没法不,並非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寧死不屈,那些变节的叛徒,说不定早就已经把一切和盘托出。
    坚赞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挫败,但很快,眼前的景物也从连绵的雪山,渐渐出现了人烟,他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
    一座形制迥异於中原的浩大宫殿,远远映入眼帘。
    李存孝举手示意,一千御龙直纷纷勒马,精准地排成阵列,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坚赞见状心中又是一沉,隨后便听到身前青年的声音如江潮、似洪钟,实质般席捲向前:
    “嘉祖茹,出来!”
    一句呼喊,竟然使得山中积雪为之震撼,接著便由音浪裹挟,以群峰崩塌之势,奔腾衝击。
    转眼之间,雪崩已然高达百丈,化作一龙一凤,直直掠过了百里绵延的建筑和城墙,直奔宫殿而去!
    “王建承诺的粮食,何时送到?”
    “说是当下青黄不接,要再等几天。”
    “哼,蜀王贪婪聚敛,人尽皆知,不过是区区一点粮食,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唉,没办法。如今抚州的去路被堵,河西也被楼观道视为囊中之物,我等就算想用命换粮食,也难啊。”
    仁增和伦珠说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李存孝的到来,真不知是掣肘王建,还是在掣肘他们。
    以前的时候,就算不好打进蜀中,在群山的边缘敲敲边鼓、打打秋风,日子也是將就能过的。
    有乌斯藏时不时出来闹事,对王建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能让百姓不得不依赖他。
    而李存孝一来,王建表面上光速滑跪,心中却不甘,所以才会暗中和乌斯藏合作,送来粮食,有结盟的趋势。
    看似是好事,然而实际上就是乌斯藏谁也不敢抢了,打不过契此这位敌人,就只有被王建这位盟友卡脖子。
    难受啊!
    “赞普这次闭关,已经有两月,算算日子也该”
    “嘉祖茹,出来!!!!”
    宏大之音將仁增尚未出口的话语打回了肚子,两人勃然色变,身后两尊十丈灵相现身,原地罡风一震,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苍穹之中。
    等到直面那天灾似的雪崩,伦珠的脸色都一瞬间变得苍白:
    “一言出,天地为之动,是宗师高手!”
    “是契此,还是蜀王,还是青城山的真人?”
    “別管那么多了!主辱臣死,决不能让雪崩衝击王宫!”
    仁增怒吼一声,身后虎衣明王灵相顿时剧烈燃烧,白、红、黑三种华彩在其忿怒相上流转,朝著雪崩飞驰而去。
    伦珠得到提醒,同样將全身真元尽数注入地狱主灵相,脖子上顶著水牛头,头戴五骷髏冠,额生三目,周身火焰、掛瓔珞法器,右手持人骨骷髏棒,左手执鉤套绳索。
    依稀之间,形象竟然和契此和尚的大威德明王法相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伦珠好像听见有人“咦”了一声。
    但在两尊灵相和雪崩接触的那一刻,仁增和伦珠就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了。
    因为雪崩並不以二人的力量有分毫的动摇,仍旧以不可阻挡之势奔腾前进。
    与之进行对比的,是二人飞速见底的真元,好像上一刻还多得像春季化冻盈满的江河,下一刻已经变成大旱中残余的水洼。
    仁增和伦珠心中无可避免地升起绝望,而就在这时,一股强悍的气息,伴隨著苍穹中如帷幕般弥散的黑暗,一同扩张开来。
    “终於来了。”
    无视了坚赞和御龙直军士们的惊骇,李存孝身形闪烁,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苍穹之中,直面那拉开黑暗天幕的法相:
    蓝黑色的神体矮短肥大,一面二臂三目圆赤,张口利牙,顰眉忿恨,头戴五骷髏佛冠,发赤上扬;
    项掛五十滴血人头,右手持金刚鉞刀,左手持一切怨魔血满头器嘎巴拉,二臂肘上横捧一杖刀,刀內隱有神兵无数;
    以虎皮为裙,披六种骨珠瓔珞蛇宝装饰其身,其上方为大鹏,右侧黑色鸟,左侧青铁狼,前方黑人,后方黑犬。
    比起寻常所见的明王,这尊大黑天法相还要狰狞凶恶数倍,偏偏魔性凶狂之中,又保留著一丝觉悟清净。
    其出现的剎那,黑天与白雪碰撞,各自占据了半边天空,好似滚油遇冰水。
    “何方神圣,犯我王城!”
    伦珠和仁增在大黑天的手掌中,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后怕神情。
    刚才那一瞬间,但凡晚了一刻,两人的性命都要交代了。
    眼神游移,只见赞普嘉祖茹居於法相心臟的位置,面色凝重。
    是谁?!
    只看其对天地之力的精妙操控,对方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可是这西南群山之中,修为胜过自己的,也只有契此、王建、青城山玉海真人。
    偏偏对方的种种特徵,都和这三个人对不上號。
    太年轻了!
    不是外表上的年轻,而是宗师之间能够感受到的那种,本源充沛、寿数悠长的勃勃生机。
    这种生机,从其出手时天地和真元的交互能够看得出来。
    宗师武者,三元合一,元神对精气和真元的影响对他们同境界的人来说是很直观的。
    可是哪来的这么一尊年轻宗师?
    若要估算年纪,只怕还不超过四十.
    “乌斯藏的赞普,我此来,是让你臣服,以免殃及血亲。”
    李存孝的声音响彻此地,麾下的御龙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散开,將整个王城所在的入口都把守起来。
    城中的头人和奴隶,也早被天灾一般的景象惊动,一个个躲在窗户里、屋檐下,小心地张望。
    等发现了天空中的法相,又狂热地呼喊著“佛祖显灵”,虔诚地下跪叩首。
    “让我臣服?你以为自己是谁?”
    嘉祖茹怒极反笑。
    宗师高手,已经是世间仅次於陆地神仙的绝顶人物。
    何况他又是一国之主,在这雪山中的尊崇地位不必多说。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以对待神的谦卑姿態来对待他。
    可现在,却有人以上位者的姿態,高高在上地施捨臣服,怎能叫人不怒,又怎能叫人不笑了?
    “罢了,这样冥顽不灵,你连臣服都不配。”
    李存孝的感知扩散到百里方圆,秘境的虚影在空间中振动。
    嘉祖茹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对於宗师级別的高手来说,这种心血来潮甚至比一堆情报分析得出的结论更靠谱。
    心中一动,法相释放引起的天地异象顿时收敛,如同一黑色的鸡子,朝著王宫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他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和了语气。
    “阁下到现在还未曾表明身份,是大秦的使者?大梁的使者?还是哪个藩镇?”
    “说明来意,我等还可化干戈为玉.”
    话音未落,嘉祖茹忽然感觉到身边空间扭曲,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从天空朝著地面坠落。
    这个过程是如此短暂,甚至不及一个弹指,等他匆匆忙忙用法相將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时,眼前也已经换了一片天地。
    一片对他抱有恶意的天地。
    上下八方,无处不在的杀气好似针刺一般,让人脊骨生寒,就像落入了妖魔的口中,到处是犬牙交错的锋刃。
    而更让人心头沉重的是,往日对自己一呼百应的天地之力,在这里却变成了雪原万载不化的寒冰,死寂,沉默。
    就像从一个精熟水性的弄潮儿,一下子变成了从未下水的旱鸭子。
    “不可能!这,这是道场?你是大宗师,不,不可能.”
    短暂的恐慌之后,千锤百炼的元神迅速找回了镇定。
    能够让一位宗师失去对外界天地之力控制的方法並不多,大宗师的道场算一个,还有就是传说中的灵宝洞天。
    据说灵宝乃先天所化,其洞天秘境,自成一体,灵宝之主如同小天地之主。
    凡此种种,都和眼前的情况吻合。
    可是天下灵宝,屈指可数,自己远在大秦偏远之地,要说离得最近的,也就只有楼观道道通真人,和京师的李翼圣。
    至於茅山、大梁、麻姑山,都不可能千里迢迢来找自己的麻烦
    “吼!!!!!!!”
    龙吟冲霄,千丈赤龙盘旋,头尾相接,好似形成了某种闭环。
    嘉祖茹感觉浑身的压力更重,肩上好似担著四海之水,连自身法相也开始缩水,从百丈畏缩到六七十丈
    与之相反,在云霄的最高处,一尊百丈法相缓缓膨胀到两百丈。
    十方地狱环绕,阎罗判官列坐,牛头马面隨行。
    那天尊的面容,初看陌生,细看隱隱有些面熟。
    “阁下!你我之间必定有什么误会,我们从未谋面,何以一见面就生死相搏?!”
    对方这阵仗,摆明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嘉祖茹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王子尊严,只想离开这里再论其他。
    然而对方隨之而来的一句话,却是几乎破灭了他的道心,也打碎了侥倖和幻想。
    “素未谋面?赞普忘了吗,去年秋天,你还在我的地盘打过秋风呢。”
    “你你是,李存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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