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该死的禽兽
    悠悠转醒,陈冬至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伸手一摸旁边被窝,里面还是温热的。
    就好像……才刚刚睡醒。
    但是梦中的那一幕又是如此的清晰,女儿长大之后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偏偏还带着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青涩稚嫩气质,让陈冬至感觉就好像女儿真的回来了一样。
    “难道我真的是想女儿想到白日做梦了?”
    陈冬至转头看一眼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一时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究竟睡了多久。
    床头柜上还摆着今天上午才看的书,齐泽克的《the most sublime hysteric》。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年纪看这么复杂的哲学作品太费神,才让自己不自觉睡着的吧?
    但是为什么会想到女儿,而且还是她长大后的样子,陈冬至就有些不明白了。
    他这会儿甚至有些厌恶眼前的这本书,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让自己推崇至深的这些国外名著,现在却让他感觉到恶心甚至愤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但就是看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十分不顺眼;就好似有什么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想法以及悔意在心中涌动,催促他彻底的改变并且毁掉自己过去喜爱的一切。
    “呜呜呜~”
    外面忽然传来老婆子悲鸣的啼哭声。
    也不知道她在哭些什么东西,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黑格尔曾经说过,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所以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慌乱,既然它应该存在,那就坦然的去面对它,去理解它,最终接纳它!既然如此,哭泣和后悔就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就算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不用去解决,坦然面……
    “我面你妈个陀螺蛋!”
    自我说服的话还没有在脑子里完整转一圈,陈冬至就条件反射的咒骂出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开始骂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过去推崇的论点如此鄙视和愤怒。
    甚至这句骂人的话……
    陈冬至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骂人,也不记得这句话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隐约好像是以前还在教书的时候,没收了学生的玩具,被那没素质的玩意儿在背后咒骂自己。
    但是这一刻,陈冬至非但不觉得那个孩子骂的过分,甚至还遗憾自己记住的骂人词汇太少,实在无法昭显自己如今愤怒的情绪。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啊!
    女儿确实回来了!
    她并没有出国,也没有被那个畜生好好对待。自己的大意和愚蠢让她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个世界上最糟糕也是最痛苦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老糊涂的错!
    陈冬至颤颤巍巍的从床上坐起来,汲了鞋子就要出门。但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让他只能竭力先让自己站起来,再一步步慢悠悠往客厅走。
    “呜呜呜……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都是我的错~呜呜~”
    范卫萍哭的呼天喊地,死死抱着艾筠不松手。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力拍打艾筠的后背,打的这女人一声声闷哼,却坚持忍耐着没有从这个古怪老妇人身上挣脱开。
    艾筠不傻,她已经猜到了这个哭的嗓子都嘶哑了的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按照孙畅和李思语的说法,这一趟来这边出远门,是来帮她寻找亲人来了。这个老婆婆看到自己之后哭成这样,她大概就是自己的母亲。
    可是……母亲是什么感觉?
    艾筠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应该表露什么情绪。她只知道现在背上好痛,也知道不能无礼的把她给推开。儿子说过做人要有礼貌,那就再忍耐一下好了。
    沙发的对面,张勇以及张科孙畅、李一铎李思语两队人,再加上株市市局的几名警察,已经在这边汇合了。
    既然找到了艾筠的母亲,那其他的调查就没有了意义。特别是当从范卫萍口中知道艾筠被从这对父母身边带走的那个啼笑皆非的理由之后,张勇已经无话可说。
    将关于艾筠的事情以及这些年的过往,粗略告诉了这位老妇人之后,她就一直这么抱着艾筠哭,再没有别的任何举动。
    张勇以及株市警察都在等待她冷静下来,都在等待那个所谓义兄弟的名字以及身份,好赶紧将这个辜负了兄弟信任,还祸害了艾筠的混蛋,及时逮捕起来。
    然而老人正是悲痛的时候,谁知道她到底要等多久才能稳定住情绪?
    林戈耳朵抖一下,转头看向房间方向。
    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林戈迅速回头,看见陈冬至面无表情但是嘴唇一直都在哆嗦,就这么一瘸一拐缓缓的走出来。
    看到家里又多了好些人,他也完全不在乎。他只是拖着行动不便的腿慢慢走到艾筠面前,静静的看着这个一脸懵懂、被老婆子拍打的不停闷哼的可怜的女儿。
    她真的就和过去一模一样,被妈妈教训了也不哭不闹,只默默的自己承受委屈。
    但是啊我的傻女儿,不是任何委屈都应该默默承受的!我当年就不应该教你那些自尊自强感性理性、万事靠自己的话!当年知道不对劲的时候,你就应该找警察求救啊我的傻闺女!
    陈冬至又是疼惜又是后悔,哪怕张勇说的轻描淡写,但他依然能够想象到这些年女儿过的什么日子,又遭受了多么可怕的噩梦。
    “那个野种呢?”
    范卫萍突然抬起头,怒视艾筠的眼睛道:“你还留着这样的孽种干什么?赶紧把他赶走,我们家不要这种恶鬼的孽种!”
    林戈耳朵抖一下,眼皮一挑看向范卫萍。
    “孽种?不是!”
    艾筠歪一下头,总算反应过来。她用力从范卫萍的怀里挣脱,站起来怒视她道:“罗珏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宝贝!他才不是什么孽种,他是我的命!”
    “命……”
    打算跟女儿打招呼的陈冬至愣了一下。
    忽然间,他感觉羞愧万分,恨不得找块砖头把自己埋进去算了。女儿对一个孽种都关乎重视,而自己却把最爱的女儿拱手交给了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畜生!
    “陈冬至!”
    范卫萍听到丈夫的声音才知道这老东西醒过来了,顿时顾不上女儿,转身怒视陈冬至道:“看你做的好事!看你这个老瞎子,把女儿变成了什么样子!”
    “……”
    陈冬至一言不发,羞愧之心在啃食他,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面对妻子以及一众警察的注视,再看到女儿依然天真懵懂的眼神,陈冬至苦笑着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让屋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范卫萍的愤怒和指责瞬间消散,她愕然看着自家丈夫,第一次看到这个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文质彬彬满身书香意气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懊恼颓废又绝望的气息。
    “好了!好了!您和女儿已经团聚,这是开心的事情,何必再折磨自己!”
    见陈冬至还要扇自己,张勇赶紧上前拦住他。
    “都是我的错!”
    陈冬至苦笑一声。
    张勇吐一口长气,认真的看着陈冬至道:“您和女儿已经相见并且团聚,多余的话现在就不要多说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请立刻告诉我们,您那个所谓的义兄弟到底是谁?他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的?您之前说他最近也有和您联系,那么也请将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我们必须要将他立刻逮捕,绝对不能允许这个犯下贩卖人口罪的犯罪份子,逃脱惩罚逍遥法外。”
    “是!是!”
    陈冬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赶紧转身回去房间拿手机。
    他身体不好走的极慢,张勇赶紧上前搀扶。然而范卫萍的速度更快,起身直接气势汹汹的往房间里走,路过陈冬至的时候还用力推了他一把,险些将老人推倒在地上。
    很快范卫萍又大步流星流星撞地球的冲出来,手里拿着一部老人机,将它‘嘭’一声砸在茶几上。
    几名警察看的眉头直挑,这要是摔坏了看不到了,还得数据恢复才是麻烦事。
    不过索性老人机还是经造,李一铎接过来之后开锁,再让陈冬至帮忙找到了这个名叫沈波的通讯录姓名。里面是一长条的通话记录,短的几十秒钟,长的一两个钟头。通过这部手机里面的近期通话记录还可以看出来,陈冬至平日里并没有多少联系人,甚至可以说和他交流比较多的,仅仅只有这个沈波一人。
    难怪陈冬至对这位沈波信任无比,这家伙哪怕背叛陈冬至的信任将好朋友的女儿拐走卖掉,却也依然没有断过和陈冬至的联系,简直厚颜无耻又胆大包天。
    “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女儿有过一次电话交流,至于见面就更不用谈了。都到这个地步,你们也没有任何怀疑吗?现在可是网络时代,搞个视频什么的并不困难。”
    李一铎很难理解这对夫妇的想法。
    “之前是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沈波说国内网络有一堵墙,跟国外无法连通。我隐约也听说确实有这回事儿,就没有再打这个主意。”
    陈冬至惭愧的低下头。
    反应过来沈波是个骗子之后,过去他所有的理由和借口,现在看起来全部都是漏洞。
    但是当时为什么对他就这么信任,对他完全就没有半点怀疑呢?
    或许有女儿被托付到他身边,女儿安好就代表他值得信任;以及过去经常和他聊哲学以及欧洲文学话题,他丰富的知识量让自己自愧不如,心里就有文化人不可能是坏人的念头在里面。
    “我以为……我们是以文会友!”
    陈冬至苦笑一声。
    “但是在那个老骗子眼里,你就是个蠢东西!蠢到极致,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老废物!读书读傻了!”
    范卫萍打断陈冬至的话,指着他的鼻子再一次破口大骂。骂到烦了干脆不再理会这个老混蛋,而是握着艾筠的手将她牵到房间里,仔细询问她这些年来的事情。
    尽管无论张勇还是艾筠自己都表示,已经忘记了过去的那些事儿;但范卫萍还是心疼,恨不得将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和关心,这会儿一股脑的全部塞进艾筠怀里。
    客厅这边,株市市局的警察将手机号码以及沈波的名字,还有大致描述都传回到市局大数据库当中。
    很快这个手机号码的近期活动地点,被轻易调查出来。
    陈冬至口中频繁出国,频繁来往中美两国的外籍华人沈波,真实身份其实只是一个纯粹的株市本地人而已!大伙儿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骗过的陈冬至,但是警方根据陈冬至提供信息调查出来的结果,证明沈波只是一个在株市小商品市场卖袜子的摊贩而已。这家伙别说出国经历了,甚至连出省的经历都不曾有过。
    天知道他哪里来的各种哲学思想火,竟然让陈冬至一个教书先生都信誓旦旦的表示他是一个哲学专家,以至于将女儿都托付给了他。
    “呵呵……沈波卖袜子的摊子,距离陈冬至的家不过四点几公里。换言之一个搞不好,两人就可能在路上碰见!但偏偏陈冬至腿脚不好很少出门,以至于相信了沈波的谎言。”
    株市警方很轻易就将沈波抓捕归案,事情简单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这个将人家女儿卖掉的畜生居然这么多年从来没考虑过逃亡,还用简单的话就将陈家人哄的团团转。
    他甚至这些年陆陆续续找陈冬至借了二十多万,一直都是以去欧洲或者其他地方开研讨会作为理由。
    陈冬至对专家学者的信任、尊重和羡慕,让他毫不犹豫就将自己这些年的退休金都给拿了出来交给沈波,只换得一张张明眼看假的国外明信片。
    被警方逮捕之后,沈波对他将受害者艾筠(原名陈爱珺)骗走并且找到中间商将其转卖的罪行,供认不讳。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专案办公室里,张勇提出另外一个疑点,这将严重改变沈波的罪行严重程度。
    见株市刑侦大队的几名警察看过来,张勇竖起一根手指道:“艾筠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所以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唯独只有沈波一个人知道。那么……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是否对艾筠实施过侵犯?这事儿其实并非不可能,对吧?他连把人骗走然后卖掉都做的出来,谁又敢说他不会突然起色心?以当时的情况来说,艾筠是不存在任何反抗的机会的。从她之后遭受过严重虐待就可以看出来,从沈波手中带走艾筠的中间商人贩子,对艾筠态度并不好。”
    “这种事,怎么查?”
    株市一名刑侦警察苦笑一声,对张勇摊开手道:“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甚至就连受害者自己都不会进行检举报警,这要通过什么东西来确定是否发生过这种事?”
    “但假如真发生过,咱们总不能因为没有证据就视而不见吧?”
    张勇也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考虑这些,只考虑另一个问题吧!艾筠是被梅姐卖给永市罗健林的,但是沈波交代的买家却并不是梅姐!换言之其中有并且至少有一个中间商存在,这个人必须要找出来!”
    刑侦警察起身在白板上画了一幅关系图,再用白板笔敲打中间的问号道:“说实话,这种勾连买家卖家的中间贩子,其实比拐子更加可恨!说个难听一点的,就是他们这种王八蛋构架了人口买卖的犯罪市场;没有了这些个王八蛋,那些收买被拐卖妇女儿童的人,想买都找不到地方!所以想要彻底阻断这一条人口买卖网络,我们就必须将这个中间人给找出来!但已经过去十几年,沈波对那个中间人已经没有了印象!他说出来的描述前后不搭,很明显构想比例很高。”
    “这么严重的事情,沈波居然还能忘得掉?”
    张科抬头提出质疑,如果连这种卖人的事情都能忘记,沈波他的心大到了何种程度?
    想到这里张科忽然顿了一下,因为从这王八蛋事后还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几乎哄骗陈冬至长达十几年,还敢继续找陈冬至骗钱……这家伙确实不是一般的心大。
    “根据沈波交代,他当时是第一次做坏事,被吓的不行,确实没敢看那人长什么样,生怕被灭口。他只拿了三万块钱就跑了,后续艾筠被如何对待,他一概不知。”
    刑侦警察看着卷宗解释了一下。
    一众警察对于三万块钱这个价码,都没有太大质疑。
    唯独漳市漳河派出所这边,张勇、孙畅的眉头皱了起来,林戈更是瞪大眼睛迅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中间商的‘买’人成本就超过了三万,那他把艾筠卖给黄桂梅又会开价多少?
    黄桂梅把艾筠再卖给罗健林,又要从中赚多少钱?
    罗健林是一个农村无业男,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买人?除非说艾筠到罗健林手里的时候就出了什么问题,比如疾病,比如已经遭受过侵害;也比如……怀了孩子。
    如果真遭受过侵犯甚至怀孕,那孩子肯定是被打掉了;但如此一来人也贬值,被‘便宜’卖给罗健林也就理所当然。
    说实话,这个推断一点都不会出乎意料!
    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怎么可能放过到手的美味,艾筠已经亲口承认曾经遭受过黄桂梅的严重虐待,那之前那个将她从沈波处带走的人贩子,又怎么会对她特别的好?
    某种程度上,黄桂梅对艾筠的虐待,很可能就是艾筠遭受过这人施暴,黄桂梅事后发现被骗,进而实施的泄愤之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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