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怔愣过后,怒而低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伤哪儿了?动动嘴皮子的事,应用尽用了。”徐行很不客气地拎她就走,占好位置,末了又感叹道,“不过这方法的确只能应急用。我真希望下次他们听到我名字就跑的原因不是这个。”
    “之前还只是传闻,你这样岂不是证实了!”将道,“你都不脸红的!”
    “我澄清也是证实,不澄清也是证实,那我不好生利用一下才亏吧。”徐行暼她一眼,嘻嘻道,“你替我脸红了,我就不用脸红了。”
    真是厚如城墙的一张
    脸皮。感觉能仅靠此物就拦下度无量全身的暗器。
    修仙者不显老态,除非昆仑那般崇尚自然之道的,亦或是已经寿元将近的,其余的面貌都是最为鼎盛时的模样。爱拿资历压人一头的,更是在乎自己羽毛在乎得不得了,生怕徐行眼一戳看上他们,次日自己的名字便被挂在江湖上流传,那他们老脸还要不要了?
    徐行一眼望去,如临大敌的全是地摊货,仿佛生怕她一言不合便要虐待老人。徐行对神通鉴摇摇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们是不是没见过九重尊,不知道这位长什么样?”
    先不说她不是那样看脸的人。但,都喜欢九重尊了,又怎会轻易看上他人?
    “见过又如何?”神通鉴嘀咕道,“毕竟家花不如野花香……”
    “……”
    先做正事。被诸人团团围住的,是小小石台上一方八卦阵。小石台又低又矮,像平地里凸出来的石块,被稍微一遮便看不见了。
    “八卦阵……”徐行发愁道,“这玩意儿谁看得懂?你们在这围了半天,反倒把该请来的人拦在外面,做什么呢?”
    方才中气十足的那老头听不下去了,道:“你就这个口气跟长辈说话?”
    在这里,所有人的灵力都减弱了,和凡人相差无几,所以修为上的差距也直接弭平了。这件事不是毫无意义,至少它令徐行本就零星的尊老之心愈发雪上加霜。但她还是有道德的,不太想拿着君川抽他,于是耳聋道:“玄真子前辈,过来看看?”
    玄真子颤悠悠拿着拂尘过来了,注视着那方八卦阵片刻,随后准备开口。徐行微笑道:“不许说‘生死有命’。”
    “……”玄真子被预知了,憋道,“此为‘尸解阵’。”
    “尸解”,是道教之法,认为人若是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能够遗弃躯体而升仙。其中还有细分,例如“火解”,便是用炭火将自己烧焦,“水解”,便是溺水而亡。
    说是修仙,但六大门中应当只有昆仑是认真冲着成仙去的。若要成仙,除了这尸解之流派,还有一种大流便是炼成旷世仙丹,服下登仙。
    想也知道,后者比前者安全多了。毕竟尸解完,升天是真的会升天,但有没有成仙就说不准了!于是前些年还有走尸解仙流派的,近几年也都销声匿迹了,昆仑山上众人多半都在搓各种奇形怪状的丸子吃,不说延年益寿,至少死不了人。
    “尸解阵?”徐行琢磨道,“在这里画,是有什么用意?”
    将道:“而且我看着,也不像只有一个阵法,像是很多阵法重叠在一起了。”
    玄真子微微阖眼,有些粗糙的指节在八卦阵上触过,随即,一处微微亮起光来。其余地方线条繁复,唯有那一处是空白的。
    “凡人泥胎,要尸解登仙,必先将五解都轮回一遍。”玄真子道,“火、水、杖、剑皆在,唯独被抹去了‘兵解’。”
    徐行想到什么,蓦然抬头道:“方才来时,你们有没有做什么梦?”
    “梦见我在逃跑,但很快被大火吞没了。”将皱眉道,“这个梦我从小就做,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阎笑寒道:“被人拿棍子追着打。”
    徐青仙道:“被石头砸了。”
    “嗯。”徐行了解了,镇定道,“大师姐,你那个应该和阵法没什么关系。平时作恶多端,有时候在梦里会被报复的。”
    徐青仙不解道:“我并未做什么。”
    瞿不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看来,这阵法的用途已经昭然若揭了。轮回五解方能脱离躯壳,它却以一种奇诡的方式生生抹掉一解,那么,在这里的人只会不断地重复火、水、杖、剑之解,永远缺一解,永远无法离开!
    俗话说,“永世不得超生”,莫过如此了。
    “好毒辣的阵!”有人嘶声道,“难道是那老鳖头早有准备,将我们投进这里来?”
    “恐怕不是。”立刻有一人反驳道,“移形换影阵,只要完成转移便会自动崩解。若是他拿着绝情丝到了目的地,我们便根本进不了阵法,我们进来时,他定然还在半途之中。也就是说,阵法扰乱,他同样受到波及,现在多半在我们之中!”
    众人顿时哗然,各自都警惕地扫向四周。生怕自己也被绝情丝寄生,来一出自断手足。
    徐行挑了挑眉。
    老鳖头?是指长宁府府主吗?这蔑称还算委婉了,换句话说,不就是老王八头?看来这老东西作恶多端,红尘间积怨满满啊。
    想来,他也不知自己会被传到此处,但此处应当和他离不了关系。
    那这个阵法,原先是用来镇谁的?
    人人自危间,又有人傲然道:“怕什么?现在不比之前,谁都没灵气。他躲着不就是因为如此吗?平时打不过他,现在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他么?”
    “就是就是!”
    结果并没有人动。说来说去,都透出一个想法,那就是想要绝情丝,但并不想和长宁府府主硬碰硬打上交道。
    大家都想当在后的黄雀,谁愿当相争的螳螂呢?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这毕竟是他的地盘,他有准备,我们又没有。你怎么就肯定他不会出手了?”
    “不会又要拿人当挡箭牌了吧?是了,在你们眼里,凡人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言语中颇有讥讽之意。不说那些老前辈,就算是小将和林朗逸听了这些话也略有不舒服地蹙起了眉,有种分明什么都没做就被迎头痛打一顿的感觉。
    徐行退开几步,看向这风雨招摇雾气弥漫的小屋,又试了试腰间的穹苍侠令——果然,灰白的,毫无反应,根本传不出去任何讯息。
    出去的方法……
    神通鉴又开始鬼吼鬼叫起来了:“徐行!!有鬼,有鬼啊啊啊啊!!”
    “……”
    徐行朝它所指方向看去,一抹如烟倩影当真一闪而过——红衣黑发,看不清面目。
    她不由感叹道:“小鉴,你真是眼力过人。”
    神通鉴:“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徐行:“你也就这点用了。”
    神通鉴:“喂!!!”
    现场陷入了僵持之态,众人都是老油条,谁也不想出头。但总要有人出头的,徐行没什么耐心。在开口之前,她走到玄真子面前,道,“前辈,借一步说话。”
    明知昆仑专业对口,那群老油条还不带她玩,显然不只是因为年纪轻轻,多半还有他们不喜昆仑的缘故。
    若要评选一个“最讨人厌的六大门”,那昆仑必然稳居第一。徐行之前还略有不解,心想玄真子前辈虽然时不时耳背,但为人还是很靠谱的,何至于此?直到听见他们谈话。
    老头道:“你除了生死有命还会什么?青年人这么不思进取,你家长辈不管教,等外人来管么?”
    玄真子:“无奈啊!”
    老头:“???我不过说你一句,你无奈什么?!”
    玄真子:“无奈,是对人生世事无常纷乱之无奈。但修道即修心,修心方平静,怒火伤肝,肝及五脏六腑,对修炼大大损耗。前辈,千万勿动肝火,和我一同调整呼吸。吸,吸,呼。吸,吸,呼……”
    老头咆哮道:“尿都给你催出来了!!!”
    “……”徐行悄悄听完全程,对神通鉴定定道,“我以后气人就这样。”
    神通鉴:“这结论哪来的?!!”
    扯远了。总之,徐行是有话要问。她对玄真子低声道:“敢问前辈,可知道‘咬魂玉’?”
    玄真子颔首道:“略有耳闻。”
    略有耳闻的意思,就是非常了解了。徐行紧接着问道,“若是常人日常行动时将其含在口中,会有什么效用?”
    “效用?”玄真子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说明,旋即,她看到了徐行手中的什么东西,方道,“凡人将其含在口中,灵识便会慢慢被其吞噬。若是质地很差,吞噬也慢,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吞个一半。”
    “昆仑有书记载,当年祸乱时,此物曾被不少凡人使用过,后来祸乱结束便被六盟共议明令禁止。”玄真子一指她手上的转生木,“以修者和妖族视野来看,若是凡人口中含咬魂玉并躲藏住,灵识便‘看不见’这个人了,就像看这块木头。”
    当年打成那样,血流成河,多半是为了掩藏自身气息,免得殃及池鱼,被一道余波就打成粉末吧。这也是无法之法了。
    “……”
    上面禁
    止了,下面还在偷偷用,肯定不是用来做好事了。
    徐行将木头收好,抬眼,看向一旁的卜白秋。
    自来到此处开始,她便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似在等候什么,空洞视线遥遥投向那道八卦之阵。比起其他人要么怒极要么压抑的模样,她的唇角微扬,看着竟有些莫名的欣然之意。
    月光之下,她面上的疤痕越发狰狞。方才那道鬼影,便是从她肩头闪过的。
    这里是村庄内的停尸之处,奇异阵法在此,常理而言,镇住的对象也在此。冤有头债有主,那么,被缠上的人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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