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沈祝山六点半就早早关了店,奔赴赵临丰指定的烧烤摊。
    沈祝山走过去的时候,赵临丰早已经到了,远远地在矮凳上坐着冲着他挥手:“沈哥,这儿呢。”
    沈祝山抬眼看到是个露天烧烤摊,从一家小门面铺伸展开出来的,烧烤摊人声嘈杂,挂起来的招牌上闪烁着霓虹灯光,是“刘记烧烤”几个大字,上面凝了一层黑乎乎的油污。
    沈祝山走过去,往凳子上一坐,赵临丰随手就将菜单递给了他:“快看看吃什么。”
    沈祝山点了一盘炒豆饼,加上一个土豆丝,又把菜单还给赵临丰,让他自己再加点。
    沈祝山也没看赵临丰在菜单上又勾勾画画了什么,几笔过后,赵临丰从桌前起身,走到了老板旁边,老板递过去菜单时还同老板寒暄说笑了几句。
    这家烧烤店生意不错,赵临丰应该是经常光顾,跟老板很熟络的样子。
    “沈哥,来拿烧烤啊,傻坐着干什么。”赵临丰站在储存烧烤食材的冷柜旁边,拿着一个铁盘,招呼沈祝山过来。
    沈祝山说:“你看着拿就行。”
    赵临丰也不客气:“那行,那我自己随便拿了啊。”他伸手拿了一把羊肉串,又去拿烤羊蛋,荤荤素素在铁盘上摞了满盘,然后拿到了油烟萦绕的烧烤师傅那里。
    赵临丰回来落座,拿起来让老板给他们上的两瓶酒,开了盖子,在那里给两人的塑料杯子里满上。
    等把酒摆在沈祝山旁边,凉菜先做好,戴着围裙的阿姨给他们端上来了。
    两人开始动筷子,赵临丰抿了一口酒,像是很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昨天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见你电话里有女人叫了一声啊。”
    “哦。”沈祝山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昨天跳河救人之前,好像是和赵临丰接通了一个极其简短,并且没什么内容的电话,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太惊险刺激,占据了他记忆的重心,他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昨天有小孩跳河了,他妈妈吓坏了,小孩最后也被救上来了,没什么事。”
    由于沈祝山最后也没能将人救起,反倒是自己差点儿落到水里出不来,很是没面子,沈祝山这么含糊不清地总结了一下,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样。”赵临丰眉头放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他一边夹菜,又冲沈祝山扬了一下下巴:“吃啊,他家菜不错。”
    吃了几口,赵临丰又没话找话一样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凑合。”
    “什么时候水果打折,你喊我去哈。”
    “我那朋友圈不是发的都有吗,你多关注呗。”
    热菜和烧烤也上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临丰一瓶酒已经喝见了底,又去拆第二瓶。
    饭吃到一半,赵临丰几杯酒下肚,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样,把话题转到了孔洵:“那什么,你跟孔洵最近关系怎么样?”
    沈祝山耷拉着眼皮,又说:“还行,凑合。”
    “还行凑合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啊。”赵临丰听这很是敷衍的回答,不禁有点儿急了,又看沈祝山那一副危不自知的样子,一咬牙:“沈哥,你都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沈祝山也是觉得是时候了,打断了他:“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啊?”
    沈祝山不知道赵临丰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他都催了几次债了,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没事还扯东扯西。
    沈祝山看着他那张脸,越发的气恼:“还好还是不好!你是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你借钱这么久不还,我在孔洵面前能好吗!?能直得起腰吗?”
    赵临丰就不乐意听这话了:“什么意思,他给你说难听的了?”他把酒往桌上一放:“他这么有钱,两千块钱对他来说算个毛,竟然还……”
    “你讲不讲理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祝山也跟着把筷子一撂,冷下来脸色:“你当时说好十天,现在拖到十五天,还要拖多久!?”
    对赵临丰这样的人来说,借钱约定个日期,然后拖个个把星期一个月的那都是常事,更何况孔洵这人根本不可能缺钱,看着沈祝山这副样子,赵临丰回过味来:“哦,沈哥,你今天这是来找我要钱的是不是,根本不是真心想请我吃饭是不是?”
    沈祝山看着赵临丰:“你还责怪上我了,你是假意借钱,真心想要赖账是不是?”
    “不是,就两千块钱,你至于不至于,是你说是孔洵的钱,我这算是赖你的账吗?”赵临丰感觉沈祝山有点儿被孔洵迷心惑智了,赵临丰几乎是苦口婆心地为自己解释:“孔洵他又不差钱,沈哥,这要是你的钱,我二话不说,早就还你了,我看不得你过苦日子。”
    沈祝山一抬手,一副听了鬼话样子:“打住打住。”
    “今天说再多也没用,一会儿,我跟你回店里,你把两千块还给我。”
    赵临丰说:“你就这么向着他!”赵临丰痛心疾首地看着沈祝山,用一种沉重又严肃的语气:“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简直……简直!”
    赵临丰还没想好一个能够形容孔洵之丧心病狂,之恶毒的形容词,就被沈祝山又打断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你是个不讲信用的人!”沈祝山看他这个时候还恬不知耻地胡搅蛮缠,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不再给他留脸面。
    这样直白的人身攻击,赵临丰也是恼了,声音发粗:“沈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帮过你?”他用手指头“砰砰砰”敲着身前的不锈钢桌子,一副要与沈祝山算账的样子。
    “高中时候,除了你,你打听打听,随便问问,谁让我帮忙跑腿不收钱?”赵临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被沈祝山辜负的样子:“我给你带过这么多回东西,我收过你一分钱吗?”
    沈祝山闻言冷哼:“你之前在学校被李豪打得跟孙子似的,是谁救的你。”
    高中的时候,赵临丰被二中的混混头李豪挤钱收保护费,结果轮到赵临丰,赵临丰为人抠搜到令人发指,宁愿挨打,也分毛不拔,被打得在地上,也只知道捂着自己的口袋,不知道捂着头。
    被提及过伤疤,赵临丰不愿善罢甘休:“那你犯错被罚扫操场,是不是我帮你一起扫。”
    沈祝山针锋相对:“你之前迟到,是不是我给你打掩护!?”
    “你就为了这么点事?就为了孔洵,要跟我闹成这样!?”赵临丰看着沈祝山这副寸步不让的样子,受伤而愤怒地望着沈祝山,仿佛不认识他。
    沈祝山不耐烦极了,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什么叫为了孔洵!?欠债!到底是不是应该还钱!”
    赵临丰最后一拍桌子,发出来“砰”的一声声响,连带着桌上的餐盘都跟着一震,塑料杯里酒水也跟着洒出:“好!不就是两千块钱吗!”
    赵临丰从裤兜里拿出来钱夹,从里面数出来十张甩到了桌面上,他面红脖子粗地瞪着沈祝山,接着甩出来五张“够不够!?”
    他又数出来五张拍在桌子上:“够不够!”
    “够了!”
    沈祝山冷眼看了一眼,话说到这份上,沈祝山真心觉得没什么好再说,从桌上抽走那沓钱,起了身。
    “我是没想到,你就为了这么两千块钱,这么不顾兄弟情义。”赵临丰摇摇头,心灰意冷地说:“算我看走了眼!”
    沈祝山没回头,也没说话,继续朝前走。
    看沈祝山就这么潇洒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赵临丰更是觉得情绪失控的自己简直像是在唱独角戏,他气急败坏,便更加口不择言起来,对着沈祝山的背影怒吼,“你以为叫你一声沈哥,你就真是大哥了,幼稚不幼稚!”
    “还不是因为你比我们都大,要不然你以为谁……。”
    话音未落下,本来背过走远的沈祝山猛然转身,回头了。
    沈祝山脸色阴沉至极,快步折返回来,走到赵临丰身前:“所以你其实一直都是从心里看不起我是不是?”
    赵临丰仿佛平白又被污蔑,“谁看不起你了,我那些年这么点头哈腰伺候你,我好心当作驴肝肺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二狗他们回来同学聚会,你提都没提我的事,对不对?”沈祝山终于对赵临丰揭开所有掩藏的怒意:“怎么着,我让你觉得丢人了是吗?”
    “原来你知道!?”赵临丰瞪着发红眼,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是孔洵?孔洵通风报信给你,挑拨离间啊!”他看着沈祝山,低吼出声:“我那是保护你!”
    “你保护我什么了!”沈祝山觉得极为可笑。
    “我保护你的自尊!”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下来,沈祝山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起来,朝赵临丰又走了一步。
    赵临丰看着他气势汹汹样子,沈祝山只靠近了一步,他却接连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你还想动手不成?”
    沈祝山走到桌边,一弯腰一伸手将桌子直接掀了,一瞬间桌上的菜,盘子,噼里哐啷落了一地,发出来菜盘子碎裂的声音。
    不锈钢桌子落地发出来声闷响,四脚朝天,四条桌子腿直愣愣地立在两人眼前。
    刚才热闹的,人声鼎沸的烧烤摊都止不住安静了一瞬。
    “你疯了!?”赵临丰的衣服上也溅出上汤汁,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祝山。
    “你以为你有多正常?”沈祝山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赵临丰再在后面叫骂什么,沈祝山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他将自己的卫衣的兜帽戴上,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离开了刘记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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