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祝山看起来消停养病的这几天里,他经常穿着拖鞋到处溜达,偶尔会问一些有关孔洵的琐碎日常,例如孔洵在家族里排老几,下面到底有几个弟弟,跟上次的所谓小姨是怎么形容过自己。
    而且从那天起,像是很刻意地在和孔睿保持距离,不然以沈祝山话唠的尿性,这会儿应该和孔睿更加熟络。
    根据杨老师的汇报,沈祝山白天在庄园里闲逛,很爱避开人拿着纸笔勾勾画画。
    得知这个消息的孔洵夜里趁他睡着,翻看了沈祝山的口袋,发现了一团皱了吧唧的纸,打开看见竟然是沈祝山手绘的庄园地图。
    至今沈祝山还没有找到庄园出口。
    后来一个傍晚,孔洵看到在庄园里到处巡逻的沈祝山,终于拐到了主宅后面,新修的猫屋里。
    孔洵站在那里,风吹过来,把他额前的发丝开了一些。
    沈祝山看着眼前壮硕的毛发蓬松的猫群,呆呆愣愣,过了几分钟,他回头依旧很戒备,很不敢相信地问孔洵:“不会是特意找来的六只一模一样的猫吧。”
    话音落下,体态丰盈了不少的三花母猫朝沈祝山走了过来,用尾巴勾了一下沈祝山的脚踝。
    孔洵垂着眼看着那只身姿摇曳的猫,他知道这个猫的名字,叫猫小魅。
    猫如其名。
    “沈哥,你总是对我有偏见。”孔洵缓缓抬起来眼睛,露出来沈祝山熟悉的苦笑,眼神很黯然神伤。
    这件事到底是沈祝山听信了赵临丰这个不靠谱的谗言,误会了孔洵,沈祝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嘴里还是很强硬:“这还不是因为你信用太差,总是撒谎。”
    来到这个新城市的第七天,沈祝山终于完成地图的绘制,决定再一次尝试出走。
    沈祝山抽着兜里留下来的最后一根劣质香烟,看着遮阳棚下停着的一排的摩托车,他绕了两圈,那块地被他来来回回的走。
    这辆他不知道型号的哈雷摩托车,车身油光锃亮,太阳不照都反光,很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像是等待着谁骑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沈祝山终于忍不住了。
    沈祝山掏出来自己口袋里那张最大的五十的,特别豪迈地往站在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上的杨老师那边一丢,沈祝山说:“我也不白骑,骑五十块钱的。”
    况且,机车放久了也不好,容易坏,这也是沈祝山乐于助人。
    沈祝山长腿一抬,跨坐上去,摸索着启动,双手一攥车把,屁股下面的摩托车发出来怪兽一样的轰轰声,沈祝山兴奋起来了,提了一嗓子说:“我来给你动动机!”
    下一秒,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眼看着消失于是视野之中,杨老师赶紧紧张地穿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回到了客厅。
    沈祝山的车即将走出庄园,距离他记到脑海里的庄园出口附近不差一公里,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看了一眼是孔洵的电话,沈祝山按下接听,听到孔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去哪?”
    沈祝山呵呵一笑说:“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拜拜了你!”
    即将要挂断的时候,孔洵及时出声:“沈哥,交警会……”
    下一秒,电话挂断了,沈祝山顿住,他才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无证驾驶摩托车的事情。
    沈祝山调转了车头,以比刚才从庄园出来更迅猛的速度骑了回去,一路上气势汹汹,庄园里偶遇到的人都避开他。
    “他妈的!你在耍我吗!”沈祝山冲击客厅,上去一把攥住了孔洵的衣领:“不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以骑摩托车,去市里吗!”
    本来看起来气定神闲优雅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的孔洵,手里的咖啡杯被撞掉在地上,变得完全不优雅。
    衣领被沈祝山抓起来,两人一下靠得很近,孔洵下意识地抬了一下脸,做了一个狗一样嗅他的动作。
    沈祝山又骂脏话了:“草。”他被蛰到一样松开,又恼羞成怒地问:“你在干什么样呢!”闻自己吗,沈祝山简直形容不出来了。
    孔洵看他又气又脑,脑门子上一层亮晶晶的汗,于是做出来好脾气投降一样的姿态,解释说:“你要注意断句啊,可以骑摩托车,和去市区你要分开。”
    “有意思吗,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
    孔洵不玩了,表露真实的想法:“那你想去市里,我陪你去逛逛怎么样?”
    沈祝山冷笑一声:“你说呢,你太缠人了,我早厌烦了。”
    孔洵不知道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沉默了一瞬,看着沈祝山抿着嘴固执地站在那里,孔洵于是叹了口气,又退了一步,他的视线在客厅绕了半圈,停在正在被保姆喂切片水果的孔睿身上。
    “那好吧,带上……带上孔睿怎么样,他也很久没出去玩了。”
    沈祝山看着孔睿,已经六岁了竟然吃东西都还要保姆喂,他皱了一下眉:“今天是周几?他为什么不去上学?”
    孔洵说:“他被劝退了。”
    孔睿还在这里,他毫不在意小孩的自尊,话音落下,沈祝山看到孔睿快要把脸埋到水果碗里。
    沈祝山收回视线,看到孔洵朝他弟弟招手,让他过来。
    孔睿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了。
    孔洵在沈祝山面前,不遮不掩地吩咐说:“如果他晚上不回来,你就像之前那样哭,说你要回家就好了,听清楚了吗?”
    孔睿低着头,被迫接受了任务。
    “小孩你也利用,别这么卑鄙行吗?”沈祝山听不下去了。
    尽管沈祝山二十六岁了,但是还是很骄傲的少年,就算是快要被圈疯了,却不会请求孔洵送他出去,更不会毫无底线的利用小孩。
    “他知道怎么出去。”孔洵好心提醒说:“沈哥,你的地图有几个地方都不太对。”
    沈祝山经历了数秒的心理挣扎,从骄傲的少年还是变为卑鄙的少年了。
    他带上了孔睿。
    沈祝山终于从孔洵的地盘出来,见到海市。
    司机将沈祝山和孔睿放在海市市中心附近后,便离开了。
    沈祝山望着车流,红路灯闪过走向斑马路拥挤的人群,高楼大厦重重叠叠,沈祝山一瞬间生出来恍惚感。
    沈祝山后面缀着一个孔睿,从市中心开始溜达,只逛不买,孔睿大概是很少经历这样朴素的出行方式,走了一个小时就开始晃沈祝山的手,说自己想坐在推车里被沈祝山推着走。
    沈祝山最烦带小孩,跟孔睿说下次别跟自己出来,然后提猫崽一样把孔睿提起来抱到了身上。
    沈祝山在路边花了两块钱,买了一个棉花糖。
    递给了坐在公园秋千上的孔睿面前,孔睿大概是从没吃过这种东西,如获至宝地伸出来双手接过了沈祝山给他的,充满了廉价香精和色素的棉花糖。
    隔着公园里一颗颗树,远处一栋栋楼,沈祝山视野里最高的那一栋楼,楼体上面有一个熟悉的标,在孔洵的庄园里见到过,似水似火也像某种动物的尾巴。
    沈祝山看到公园里树下在打牌的几位老大爷,他走过去靠在旁边的一颗红杉树上,垂着眼看了一会,就开始忍不住又乐于助人,他说:“出对二啊。”
    “这还不要?”
    “炸弹炸他,别担心,他后面没牌了。”
    跟老大爷套了一会近乎,惹得对面几个牌友不快,沈祝山佯装无知无觉,像是随意地问道:“对了,这公司是干什么的?”
    他抬了抬下巴,问那栋视野内最高的楼。
    老大爷抬头看了沈祝山一眼,一听这话就是外地人,他说:“你连博跃集团都不知道吗,在海市跃就是……”
    他伸出来手指朝天上指了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天上飞过零星黑影。
    沈祝山眼角抽了抽:“什么,海市的鸟?”
    老大爷夸张地哎了一声,感觉沈祝山非常不会接话。
    沈祝山又问:“那这么厉害,都做什么生意?”
    “什么都做。”老大爷说:“食品饮料,建材,科技,早些年还在海外做邮轮生意……”
    “那他们现在公司现在谁是老大?”
    “倒是很神秘,没露过脸,听说是一位流落在外还是哪的……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来了,回来就把那几位。”
    老大爷做了一个弯折的手势,表示不可言说。
    沈祝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掰断了?”
    “折了你不懂吗,病得病,进去的进去,连员工都进去了一批,当时好多警察到博跃集团,还差点以为公司犯什么事要倒了,没想到是内部相互撕咬,真狠啊,听说那位年纪还很小,没想到做事这么心狠手辣,自己的表哥表姐的,都是亲戚,只要没和他站一边,都被他料理了。”
    孔洵吗?
    沈祝山其实不太相信,一直以来孔洵在他心里不是一个特别杀伐果决,雷厉风行有着小说里总裁必备特质的人,也没有表示过一定成就一番大事业,有什么上进心,大多时候孔洵是没什么生机的,虽然从不行善积德也不恶行磊磊,偶尔耍些小聪明但是很不入流。
    那个时候在溪县见到他做老师,也没有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因为感觉孔洵没那么野心勃勃,可是头脑知识丰富学什么都很快,教授一些知识给学生也很正常。
    沈祝山想起来很多年前,孔洵见到猫都要躲到他的身后。
    又想起来前几天沈祝山发烧,孔洵故意赖在他的房间不走,说沈哥我再摸摸你发不发烧,被沈祝山拒绝又说沈哥,你摸摸我的脑袋,这后面是你砸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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