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众天骄为了能叩开天门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但关于叩天门这件事,岑无月从来就没有担心过。
    ——倒不是因为星玄度说了她能行。
    而是因为,她在这件事上完全有取巧的办法。
    很简单, 只要提前给自己体内的孢子设置好“无论发生什么都继续往上走, 直到抵达平台”的命令就可以了。
    并没有任何规则禁止叩门人这么做。
    有些叩门人途中服了丹药, 也有人用了法器。
    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来, 孢子可是岑无月的一部分呢。
    攀爬天阶的过程中, 叩门人的肉身并不会受到攻击, 被一次次拷问的是他们的内心。
    神魂的动摇会导致灵力的崩溃, 从而让叩门人昏迷过去、高空跌落。
    可岑无月只需要非常简单地将自己的肉身与思想完全分开。
    就像对待辞青那样。
    哪怕头脑再怎么不乐意,身体仍然会忠实地执行命令。
    如果岑无月乐意,她甚至可以在攀登过程中睡一觉,等到了高台再醒来。
    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踏上天阶之前,岑无月为全身的孢子设置两个命令。
    第一,当我失去意识后立刻接管身体。
    第二, 接管后全速前往高台, 抵达高台之后才能停止控制。
    这样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天阶既陡又窄,通向空中的末端只剩小小的一个点,两旁没有任何护栏,一副闲人止步、摔死不赔的模样。
    但凡人生老病死不过百余年,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
    绝大多数的修士都不会在意这一点点困难的。
    岑无月点足提劲,一步便掠出几十级天阶。
    初起步时极为通畅,天阶似乎自有一种阻挡的力道,但只需用灵力稍稍对抗便能抵消。
    越是向后, 需要运转来抵消阻力的灵力便越来越多。
    第一千阶的阻力最大, 但跨入第一千零一阶时,压力又骤然一轻, 随后再度缓缓上升。
    也就是说,“天”“地”“人”各一千阶。
    最后的“无情、无欲、无我”又各自有三百三十三阶。
    “天时地利人和”,岑无月倒是听师父说过这个。
    没办法,野路子出家的师父当然也只能带出半吊子的徒弟。
    岑无月停下脚步往回看了看走完的“天”字阶。
    地面上的人影已经很小了,不过以岑无月出类拔萃的视力,仍能轻松看清围观众人的表情。
    他们比她还紧张,眼睛瞪得滚圆,显然不明白她作为天幕第一,怎么会在一千阶出头就停下脚步。
    哎呀,只是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转换一下心情嘛。
    岑无月转了个身,运转灵力,重新跃入“地”字阶。
    ——
    岑无月于一千零三阶停下的那一刻,封不眠的表情未起波澜,可体内倒抽的一口冷气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要知道,他甚至都给岑无月写好了檄文——这是夸张的叫法——甚至在姑母面前大吹特吹了一通,坚称“岑无月必定能叩开天门而非千嶂夕”,成功扮演了一个慧眼如炬、内心坚毅的伯乐形象。
    封不眠用眼角余光和一点点微弱的神识疯狂观察星玄度,想看看这位神人有什么反应。
    星玄度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封不眠在心里气得倒仰。
    好在,岑无月似乎只是因为好奇回身,四处望几眼便又没事人地继续向上。
    封不眠的那口气又徐徐沉回了丹田里。
    于是又有力气在心里怒骂:叩天门呢!你以为是出门踏青?还东看看西看看!
    身旁的姑母问:“用了多久?”
    立刻有执事低声答:“一刻钟。”
    封不眠心惊肉跳地看见姑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朝自己看了过来,立刻强装镇定:“快慢从不是关键,她能回头观看,心态平稳不说,也定是颇有余力。”
    姑母只是嗯了一声。
    “天”一千阶,岑无月耗费一刻钟。
    “地”一千阶,她又耗费两刻钟。
    这下众人都开始往早先夸夸其谈、口若悬河、舌战群儒的封不眠看了。
    无他,只因岑无月这攀爬速度别说比千嶂夕周临岐了,甚至在所有叩门人中都算是最慢的那一批。
    天地尚且好说,但凡能炼化灵气的修士,多少都懂一些。
    可“人”,或者说,“识人”却是天大的难题。
    前一百五十八名叩门人,只有千嶂夕走完“人”之一程。
    若按照太上无相真君的划分,这一百五十八人里只有千嶂夕能算是“修士”,其余只能叫“懂些灵力皮毛的人”。
    “人”一千阶,可谓难如天堑。
    封不眠顶着众人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的各色视线,让自己保持住“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的微笑。
    而此时,刚爬完“地”阶的岑无月又开始回头看了。
    封不眠:“……”
    等岑无月下来了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她究竟是在看什么?地上密密麻麻只有人头攒动,她不好好爬梯反而老是往地上看,到底是想找什么!!
    和上一次一样,岑无月叉腰看了片刻,接着往上爬“人”字阶。
    此时此刻,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再看好这匹黑马。
    但出乎几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进入“人”字阶的岑无月快得像是一粒乘上东风的蒲公英种子,中途只点足借力四次,便轻松穿过了“人”的一千阶。
    仅仅花费了几息的时间。
    快得简直像是在平地漫步,又像是在戏耍众人。
    哪怕坐在最高、离围观众人最远的位置上,封不眠仍然能听见不绝于耳的争论声。
    有人说岑无月先前一定是在隐瞒实力,也有人坚信她是透支了灵力过这一千阶,之后必定力有不逮。
    而岑无月只是站在第三千级上,好整以暇地三度回头,四下张望。
    封不眠:“……”
    看着岑无月那踏青的悠闲模样,他内心原本的波动瞬间就全都消失了。
    他甚至还看见她踮着脚尖往天阶的最远端看。
    怎么,除了圆台你还想看见点别的什么??
    片刻后,岑无月四度起步。
    “无情”,未有停留;
    “无欲”,未有停留;
    “无我”,未有停留。
    演绎了真正的“势如破竹”。
    当岑无月轻盈地抵达第三千九百九十九阶时,封不眠周围已经有许多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要知道,天门已经七十九年没有被叩开过了。
    虽说要抵达叩天台必须通过台阶,但这“第四千级台阶”只是一个说法。
    事实上,第三千九百九十九阶和圆台之间有相当远的距离。
    那可能称作“桥”才更为合理。
    天阶之上,岑无月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极为流畅地继续向上,视那巨大的踏空缺口为无物,引起许多异口同声的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第四千级台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现接引岑无月的步伐,最先浮现的是她脚下的一端,而后随着她的速度向前延伸,直到另一端完全搭上庄严的叩天台。
    岑无月再没有多做停留,步入圆台中央。
    叩天台上布有镇灵岩刻下的禁灵阵法,谁都无法运用灵力神识去查探其中的情况。
    只有视力足够好的修士才能远远用肉眼看见岑无月的身影与动作。
    她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仿佛是在平复气息。
    片刻后,她举起一只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叩门的动作。
    明明没有叩击到实物,在场众人却仿佛都听见了“笃笃”的声响。
    随后,岑无月指节前的空气便裂开了一条狭长的月白色缝隙。
    最先遥遥传出的,是不知名的长长兽鸣。
    只听此鸣叫声,便使人灵台清明、浑身舒畅,仿佛被洗净了一遍。
    紧接着是铰链被扯动似的“喀啦啦”声音,缝隙两侧受力张开,白光四绽。
    缝隙飞速延长、扩大,最后足有数百丈高,仿佛是天穹就在眼前赫然裂开、凭空变出一座山峰。
    岑无月的身影立在这道天裂前,就如同一只节肢动物站在人类面前。
    门扉完全被拉开的瞬间,翊麟城天地间的灵气剧烈震荡,开门所造成的环形气浪向周围轰地炸开,来不及逃离的飞鸟纷纷栽落地面。
    围观的凡人、修士们同样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但他们甚至都忘记了爬起的动作,而是被空中那深蓝近墨色的巨大门扉死死吸住注意力。
    ——天门已为岑无月而开。
    “这个孩子确实不错。”姑母缓缓说道。
    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封不眠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不知憋了多久。
    他无声地将这口气吐出,含笑应道:“您看,我这次是不是够眼光毒辣?有没有学到您的三分功力?”
    姑母笑着点点他,偏首问星玄度:“司辰君以为呢?”
    星玄度的脸也微微抬起向着空中。
    他虽然闭着眼,但绝不会有人质疑他是否了解周围发生的一切。
    良久,星玄度才开口:“自不是池中物。”
    几人说话间,神兽的幻影从天门的门扉中出来了。
    它与先前典礼上出现、盘旋过的那一只有些相似,但又庞大华丽得多,浑身缠绕着祥瑞气息,令人一见便心驰神往。
    在众人的惊呼叩拜中,神兽飞向岑无月,审视她片刻后,俯身低下巨大的脑袋,用吻部温柔地碰了她一下。
    ——
    岑无月觉得这神兽长相颇有些独特,有点儿好几种动物拼凑起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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