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慌失措的喊声。
    让帮忙按著的乡亲,眼中都露出了一抹不解之色。
    他们原以为...这个邪人被制住,又被林海恩的符籙影响,应当是会愤怒的嘶吼不停。
    结果,竟是说出了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別杀他?
    还有那所谓的布袋子,又是什么意思?
    而站在旁边的王官任,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心里的愤怒和后怕,同时的涌了出来,连忙大声怒骂道。
    “你这狗娘养的东西,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別杀你?你特娘的刚刚都快把劳资害死了,还让我们別杀你,劳资真想用锄头给你这东西拍死。”
    王官任的这句怒骂,似乎让正在大喊求饶不停的小贩,忽然间回过神来。
    连忙左右四顾了好几眼,眸中的惊恐一点点变成了疑惑,开口道。
    “这...这是在哪里?”
    “我不是,被裹到了一个布袋子里吗?你...你们是谁......”
    这瘦削小贩的话语,让用力按著他的眾多乡亲,都露出了疑惑之色,更是面面相覷起来。
    而林海恩用著阴阳眼,看清这小贩身上的阴煞之气尽皆散去了,已然明白他会说出这种话语的原因。
    先前的他,其实一直都处於迷濛状態中,被特殊的邪气所控制,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识。
    所以,刚刚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和僵硬。
    眼前的这个小贩,並非赊刀人一样的阴行中人,反而是那种最为寻常,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小贩。
    现在將其从那精怪鬼祟的控制中解救出来后,反倒是能问下事情了。
    ......
    此刻。
    林海恩將指尖的一点符籙灰捻去,看向还用力按著的眾多乡亲,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道。
    “各位叔伯,可以鬆手,不用再按著他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先前应该是被什么精怪鬼祟给迷住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要来咱们村收香火之物,同样也是精怪鬼祟所指引的。”
    “前几年,来到我们村里的那个赊刀人,就是受到相同的精怪鬼祟指使,来跟你们立下了那个赌局。”
    “现在我用了清神咒,应当是將他身上的那些阴煞之气都除掉了。”
    这句话,让原本死死按住这小贩的乡亲们,都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彼此间对视一眼,便缓慢將按著的手拿开,但依旧做出的虚按的模样。
    只要这小贩有什么异动,这些乡亲便会毫不犹豫的再度一拥而上,直接把他给按住。
    面对精怪鬼祟这种邪事,没有法力的乡亲们,可能是不好处理。
    但在这种特殊的阳间之事上,可就没有比他们更恰当的人选了。
    各个要么出海捕鱼,要么种田杀猪,都有著一身的腱子肉,无论这小贩如何的挣扎,都没有半点用处。
    隨著乡亲们放开这个小贩。
    林海恩便上前一步,站在这小贩的面前,格外冷冽郑重的讲述道。
    “我知道...你先前多半是被什么精怪鬼祟迷惑的,可能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招惹到的事情很大。”
    “刚刚如果不是这些叔伯及时將你制住的话,真不知后续会如何,只怕是会在精怪的蛊惑下,將不少人给害死。”
    听到这番话。
    这个小贩明显是愣了下,也看到了林海恩身上穿的道袍,脸上带著几分惊恐之色,颤声开口道。
    “小道长。”
    “刚刚应该就是你...就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吧?帮帮我,帮帮我啊,我真的不想造孽,根本不想给那所谓的未来佛办事。”
    “可没办法,那个布袋子罩下来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不要急,慌里慌张的啥都说不清楚。”林海恩脸色平静的说了句,理了理脑中思绪便继续道。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布袋子的?又是怎么跟那精怪扯上关係的?”
    “都怪我自己贪心啊。”这瘦削小贩沙哑的说了句,低著头苦涩道。
    “原本我就是走街串巷卖手錶,做点小生意来养家餬口。”
    “这快过年了,自然也是我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这段时间,我基本每天都会带著一包手錶出来卖。”
    “就在前两天,我走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说著要买表,便找上了我。”
    “在我的包里翻了又翻,说里面的表都没有他中意的,看他没有半点想买的模样,我就把包里的表收了起来。”
    “结果,那年轻人忽然就按住了我的包,还格外认真和严肃的问我,说是现在有一个发財的好机会,我要不要试一试。”
    “我原本是不信的,知道这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就打算不理会他,准备继续走街串巷卖手錶的时候。”
    “他忽然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鸽子蛋大的黄金,同时还在刻意的压低声音说著......”
    “现在的村里,都流行烧金箔做成的纸钱,只要把那些人家里的纸钱灰收回,就能炼出这种上好的黄金。”
    “还说著,纸钱灰炼金的事情不用我操心,只要我能收纸钱灰回来,就能给我净钱的四成。”
    “收的越多,赚的越多。”
    “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就带我去见下大老板,因为这事赚钱的很,必须要见下大老板,才知道我靠不靠谱,能不能办这件事。”
    “虽然收纸钱灰的人越多越好,但我要是不老实,让大老板不满意的话,那也不会让我来帮忙收纸钱灰。”
    听到这里。
    林海恩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心中已是想到...那所谓的年轻人,极有可能是其他的阴行中人。
    虽然现在那精怪手底下的缝尸人、赊刀人和阴阳绣师都已经死了。
    但这阴行职业眾多,先前也有人提起过...剃头匠、赶尸人和捞尸人等阴行职业里,也有人归顺了那精怪鬼祟。
    而他那所谓的大老板,多半就是那精怪了,隨即面无表情的出声问道。
    “你后面去什么地方见到这所谓的大老板了?”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都详细点的一五一十告诉给我。”
    这小贩轻轻点了点头,便是声音沙哑低沉的继续讲述道。
    “那时的我,也是被財迷心窍了,也不好好的想下......”
    “明明是非亲非故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我一起来赚这种钱,甚至还要分给我净利润的三成。”
    “就算是做梦,都不敢这样想啊,可那时的我偏偏觉得...这事能成,只要跟著去了,就能赚上一笔大钱。”
    “就没有仔细的想下,我除了走街串巷的吆喝卖手錶外,又有什么本事,哪里配赚到这些事。”
    “但那时候,我根本没想那么多,还是跟著那个年轻人,来到了金凤县西边的一处破庙里。”
    “这座庙的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榕树,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因为,我被那年轻人七拐八拐带到这破庙里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害怕,觉得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但来到庙前的时候,见到有好几个人从庙里走出来,肩膀扛著扁担,满脸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神色,我原本的担心就放了下来。”
    “因为,我能看出来...那些人也是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小贩,跟我差不多,既然这么多人都被喊了过来,那肯定是正经生意。”
    听到这里。
    林海恩的眼神已是越发凝重。
    因为,从这小贩的话语中,他已经能確定一点...那意图立起灵山的精怪鬼祟,並不只有將他迷惑蒙蔽,还有很多走街串巷的小贩,都被阴煞邪气所蒙蔽了。
    而將这些经常走街串巷,卖各种东西的小贩蒙蔽迷惑,究竟是为了什么,已是无需多想了。
    就是想让这些人,为他去各个村子收取纸钱灰,以此来成事。
    至於,为何会提起赊刀人相关的事情,多半是赊刀人此前曾专门说过,他在哪几个村子赊了刀具,又立下赌局。
    在昨晚飘雪之后,这些被邪气蒙蔽的小贩,便开始走街串巷的收纸钱灰。
    棘手。
    这明显是有些棘手了。
    今天他恰好回村,能阻止村里人把纸钱灰卖掉,也能肯定说出...赊刀人的影响不在了。
    可换成其他的村子,那些没有任何法力和道行的村民。
    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听到这种小贩前来收纸钱灰,多半就会和刚刚的王官任一样,把家里的纸钱灰卖掉。
    他能拦住岭胜村的小贩,却拦不住在其他地方收纸钱灰的小贩。
    虽然还不知那精怪鬼祟,要这些纸钱灰要干嘛,但却进一步说明了,天地大劫根本无法阻,终究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特殊状態,显现出来。
    就在林海恩神色凝重时,那小贩的话语声,已是再度响起。
    “那时候,我看到不少的小贩,满脸笑意的走出破庙。”
    “我便觉得不会有错了,可能是那个大老板不想这赚钱的生意被发现,专门安排到了这种偏僻地方,进去的时候我还专门理了理衣服,生怕给那大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
    “结果一进破庙里,哪有看到什么人啊,只有一尊比人还大的佛像,立在那个破庙的正中央。”
    “古怪的是...虽然庙很破,但这佛像却是光鲜亮丽,身上鎏金熠熠发光,就连座下的莲,都由黄金打成。”
    “我仔细的看了两眼,发现真的没人,正打算走的时候,那长在庙里大榕树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说是,想不想当个罗汉,以我的佛缘,註定是当不了佛和菩萨,就连当个罗汉都勉勉强强。”
    “不过,要是我能寻来千户,万户的香火之物,虽然有些勉强,这罗汉也並非是当不了的,问我要不要就此皈依佛门,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左右四顾都没人,我立马就朝著大榕树的枝丫看去,发现...有一只浑身黑漆漆,还长有三条腿的乌鸦,竟然站在树枝上,张著嘴对我说话。”
    “我当时就嚇得坐到地上,哪有见到过这种东西啊。”
    “那乌鸦似乎是很不满意,双眼亮的跟灯泡一样,又一次的问起我,要不要来佛祖的灵山雷音,往后修佛那是无上大道。”
    “我还是没有回答,早就被嚇到不行了,那乌鸦彻底生气了,直接翅膀一甩,一根黑色羽毛就直直刺到了我的双腿之间,虽然没有伤到我,但那羽毛忽然间就腾起烈火,我立马就害怕的往后缩了两下。”
    “这时候,我也知道了,那榕树上的乌鸦,就是传说中的妖怪啊。”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赚钱的生意,而是要命的生意,人怎么能跟妖怪一起做事,更別说收什么纸钱灰了。”
    “立马就踉蹌著爬起来,想要往回跑,但那进来的门,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我用力的拍著门,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用处,那时的我也听不清身后那乌鸦妖怪在吼著什么,但却意外听清了...有东西轻轻嘆了口气,说著入空门,修佛法,才是那无上大道。”
    “即是不愿,那就助我一臂之力,选个好路往后也走的容易点。”
    “走不出去的我,立马就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原本立著的大佛像,莫名其妙的就动了起来,而且一个大布袋从它的手里扔出,直接就朝我罩来了。”
    “至於后面的事情,我便记得不清楚了,只有模糊的记忆,就像脑中有声音不断的传来,说是...这些村民的赌局输了,该来收赌注了。”
    “还说著...今晚的落雪只会更大,记得给各家各户分根神羽,如此才可安然度过这寒冬。”
    说到这里。
    小贩便立刻走到行囊面前,从里面掏了下,带著惊惧的捻出一根黑羽,递到林海恩的面前,示意道。
    “小道长,就是这种羽毛。”
    “它们让我每收一家的香火之物,除了付钱给钱外,还要在给一根这种羽毛,不知道是要做何用途。”
    林海恩並没有马上回答,伸出手將那根黑羽接过。
    紧接著。
    炁一点点的灌注到掌中,同时开始一点点的握紧手中黑羽。
    “砰—熊熊熊———”
    隨著一道清脆的爆裂声,看似柔软的黑羽,竟是被直接捏爆,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有阴煞邪气逸出。
    手掌笼著法力的林海恩,自是不会被这妖火伤到。
    但这小贩刚说的话语,以及这根古怪的黑羽,已是令其变得格外凝重,心中更充斥著担忧。
    “那些被蒙蔽的小贩,究竟能收了多少户的香火之物,又会给灵山大劫带来何种的威势。”
    “最关键的是...这只精怪始终在重复著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到底今年的冬天究竟是会有多难过......”
    就在林海恩表情凝重时。
    “呼呼呼———”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裹挟著一股好似能透入骨髓的寒气。
    一朵六棱状雪飘飘摇摇的落下,落到了林海恩的掌心之中,又飞快的化为雪水。
    但才刚化为雪水,又有四、五片的雪,飘到了林海恩掌心中。
    这是...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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