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执政官阁下,阁下——”
    “请冷静,阁下。这种做法对阁下毫无助益!”
    “我现在看起来像是要冷静下来的吗?!我哪里看起来像要冷静?!”
    砰——!
    拉·罗克愤怒到失控,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抓起来朝外掷去。为了制止他,赖伐尔和吉內梅尔满头冷汗,连忙伸手,却被那声惊天怒喝震得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连在巴黎遭受轰炸时只是怒气一闪便能迅速恢復镇定的执政官,此刻也丧失了理智,怒火像潮水般一波波涌出,几乎失態。
    就连拉·罗克最亲近的隨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空气里瀰漫著让人吞咽都变得困难的恐惧感。
    这足以说明:戴高乐的背叛,让拉·罗克的愤怒有多深。
    “戴高乐!夏尔·戴高乐!我把一切都给了他。我信任他,於是提拔他、重用他,把阿尔及利亚交给他去治理。可他竟敢以叛变来回报我?!”
    哪里止於叛变。
    戴高乐把手下和阿尔及利亚的老共和派残余集合起来,自称甘末林继承者,號称要恢復自由法国,在殖民地和海外组织起了自己的势力。
    拉·罗克原以为自己亲手粉碎的共和国之火,竟被对方捡起,又被重新点燃,这让他无法容忍。
    “那畜生居然还与盟国联手!这个该死的民族叛徒,竟然爬到英国和德国那些傢伙——”
    这在拉·罗克看来,是在自己人之中绝不能发生的耻辱,更何况施行者竟是他曾深信不疑的夏尔·戴高乐。
    “达尔南,你到底做了什么?在戴高乐在阿尔及利亚聚拢人手、筹谋反叛的时候,你究竟在干什么!”
    “阁、阁下——”
    “魏刚总长,你也一样。戴高乐说他要去阿尔及利亚,你就这样毫无怀疑地放他去?这简直就是把鱼摊交给猫看管!”
    “......”
    拉·罗克的斥责让魏刚一时无语,只得垂首沉默。
    但他心里难免有委屈:这確属是他的失察,纵容戴高乐赴阿尔及利亚任职是个错误,但当初认可让戴高乐前往阿尔及利亚的,究竟是谁?正是拉·罗克本人。
    “墨索里尼在逼我为那二十万兵力的损失承担责任。”拉·罗克低声咆哮,“佛朗哥对摩洛哥的进攻也因此受阻不小;更別提阿尔及利亚整块地都要丟了!”
    魏刚虽有不甘,却不敢在这愤怒的独裁者面前多言。
    此刻指责统治者的错误,等同自投罗网;清洗並非仅是史达林的专利,任何强人治下,树敌与肃清都可能在一夜之间降临。
    “呼——呼——......”
    “阁下,我理解您的愤怒,但光是发火併不能解决问题。”
    此时的拉·罗克胸中愤懣未消,粗重地吸著气。
    但就算知道此刻开口可能被愤怒牵连,仍有人挺身而出,那就是他最信任的亲隨,吉內梅尔。
    “旧共和残余正在再次阻挡阁下所要建立的伟大法国。”
    “你想说什么,乔治?”
    “像那些藏身地下、自称抵抗军的人一样,还有许多不理解阁下伟业之人將暴露本性。此时此刻,阁下更应坚定不移。”吉內梅尔的语气沉著而坚决。
    “吉內梅尔元帅所言极是,阁下。”贝当终於开口了,声音带著军人的冷静和老练,“已经有报告说,数名军官为奔赴阿尔及利亚而擅离职守,潜逃不见了。”
    “你是说叛逃去阿尔及利亚吗?”
    “是,別无他意。现在首要之务,除了惩治戴高乐等反叛者、收復阿尔及利亚之外,首当其衝的是拘捕那些被戴高乐蛊惑、欲弃我族而投敌之徒——这些叛徒与不爱国之人必须被肃清。”
    “唔——”
    在吉內梅尔与贝当的连番规諫下,拉·罗克的愤懣似乎略为消散。
    他愤怒的原因再明显不过:被深信的人背叛,理智也难免一时失守。
    “没错,你们说得对。若我动摇,这法国也会隨之动摇。我刚才似乎一时忘记了这一点。”
    “绝非如此,阁下。作为军界元老,未能事先识破这等祸端,实在令人羞愧。”贝当握紧拳头,低头自责。
    他虽有傲慢,但身为能將军人,曾对戴高乐有所礼遇和器重;如今戴高乐的所作所为,让他亦难以释怀。
    戴高乐瞒过眾人,不仅要復兴他口中的共和国,更口口声声抱持著“復兴共和国”的理想,竟与敌方勾结,使法兰西陆军蒙羞。贝当与拉·罗克都无法容忍这样的人。
    “达尔南!”
    “是,阁下!”
    “现在起,加强控制与监视,一切流露出同情戴高乐之跡象者,一律逮捕。如有必要,即刻就地处决。”
    “遵命,阁下!”
    加强对军队的控管自然在所难免。拉·罗克本欲避免重蹈昔日共和国失败之覆辙,不愿过多直接干预军方,但戴高乐的反叛已成不可忽视之势,他不能袖手旁观。
    “把戴高乐那些血亲统统给我抓来。我要把他们送到马奇诺村亲自招待一下。”拉·罗克咬牙切齿,誓要让背叛付出代价。
    “阁下,但据我所知,戴高乐在赴阿尔及利亚时已带走了他的家眷......”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
    “那就把他母亲、兄弟姐妹也抓来!”拉·罗克厉声打断,怒目如炬。
    对背叛的惩罚,哪怕是牵连无辜的亲属,也在他看来必须以极刑抵偿。
    若要保卫所谓的秩序与忠诚,任何代价都不足为奇。
    ......
    “......暂且应该说是『幸好』吗?”
    与此同时,对於戴高乐的起义与自由法国成立的消息,有一位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就是几年前自西班牙统治下成功独立、成为里夫共和国总统的阿卜杜勒·克里姆。
    如今的他又重提枪刀,回到游击战场上对抗重新入侵的西班牙军队。
    要知道,在1920年代的里夫战爭时期,他就曾对抗过西班牙与法国的入侵,因此再次踏入战场可谓是轻车熟路。
    “阿尔及利亚当地部族的反应如何?”
    “目前大家总的倾向是先跟戴高乐合作。拉·罗克的暴政固然凶狠,但从长远考虑,让法国人欠下人情债,也未必是件坏事。”
    当然,那些法国人日后是否真能把这笔『人情帐』还清,还是个未知数。
    阿尔及利亚那长期处於法国殖民统治之下的歷史,让当地民族的情绪复杂而敏感。
    不过,总比继续在拉·罗克的统治下苟活要强得多。
    自拉·罗克掌权以来,柏柏尔人以及阿尔及利亚的本地居民的生活就被践踏得和牲畜无异,活像被奴役一般。
    “那样的话,与自由法国建立合作与联络未尝不是好事。”
    “嗯,这对我们也很必要。”
    仍以军事顾问身份留在摩洛哥的劳伦斯如此说著,阿卜杜勒·克里姆点了点头。
    隨著戴高乐的起义把原本作为背后威胁的阿尔及利亚纳入盟军势力范围,里夫共和国终於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西班牙,而不用时时担心背后被捅刀。
    不过,这並不意味著里夫就此扭转劣势。
    毕竟,里夫共和国建国也不到十年。
    无论阿卜杜勒·克里姆与劳伦斯如何尽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內打造出一支能与西班牙正规军正面对决的军队。
    正因如此,里夫军才放弃海岸防线,退入內陆,像当年那样对西班牙军队展开游击战。
    弱势时更应专注所长,勉强做不擅长之事无异於自取其辱。
    “况且,我们的敌人並不止西班牙一方。”
    “是啊,法国军队迟早会进驻摩洛哥。”
    对法国人来说,阿尔及利亚是必须收復之地,毕竟它在很多人眼中仍被视为本土的一部分(儘管对本地居民並非如此),而对拉·罗克来说,戴高乐和自由法国更是不能容忍,重要程度甚至更在其之上。
    自由法国存在得越久,他的独裁统治就越会动摇。
    而摩洛哥在当前局势下,却是法国军队进军阿尔及利亚的唯一通道。
    “合作是必须的。为了在这场世界大战的风暴中活下来,也必须如此。”
    “我会跟本国和德方联络,请他们为我们安排与戴高乐会面的机会。作为盟军高层,这个请求也並非无理,他们应该会欣然接受。”
    劳伦斯如此说道,同时把头转向正接近埋伏点的西班牙军队。
    “当然,在那之前,还是先把这些傢伙处理掉吧。”
    ......
    【在法西斯党人举行的缺席审判中,国家社会党对所有加入自由法国的人,包括夏尔·戴高乐一律判处死刑。执政官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宣布:戴高乐背叛了祖国,投靠了敌人,是叛国者!】
    【曾在第三共和国任职、转而投向自由法国的政治人物们齐声抨击拉·罗克,声称正是他发动战爭、摧毁了法国,把法国精神践踏殆尽,才是祖国的真正叛徒。】
    【贝尼托·墨索里尼宣称:“这一次我们是因为盟友的无能而失败,但下一次我们不会再错。”】
    “呵呵......看样子拉·罗克被气得够呛。他这回心里十足地不爽,竟比巴黎遭受轰炸时还要愤怒。”
    “被信任的剑背刺了,谁能不生气呢?”
    阿登纳的话让汉斯忍不住哧笑出声,隨手把报纸放到一旁。
    说来也对,就算是他是拉·罗克,也未必能压住这口气。
    戴高乐的反抗绝非小打小闹,那是对拉·罗克所代表的一切的彻底否定,是赤裸裸地反对既有秩序和权威。
    至於墨索里尼,那傢伙本来就头脑不清楚,哪怕格拉齐亚尼带著二十万兵力自相残杀,也照旧昏头转向,不值得放在心上。
    “无论如何,我们对戴高乐准將,不,现在应叫他指挥官,的支援不能吝嗇。拉·罗克会不择手段地想要摧毁自由法国,夺回阿尔及利亚的控制权。”
    战爭对独裁者来说常如毒品,独裁体制往往也是以战爭来巩固权力,歷史上多有先例,一旦上癮,便难以自拔,直到胜利为止——
    “这也意味著一旦开始,他们就决不能失败。”
    阿尔及利亚事件是拉·罗克自招之祸、也是明摆著的失败。
    而表面看似稳固的法西斯独裁体制,竟因这一败仗而动摇。
    那么阿尔及利亚,以及那面在阿尔及利亚竖起的自由法国旗帜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即便被拉·罗克铁腕践踏,也仍然顽强存活的自由的象徵,意味著拉·罗克的战爭本身就是错的。
    因此,为了守住他的独裁权力,拉·罗克必將尽一切办法去摧毁自由法国、收復阿尔及利亚。
    “正好,里夫共和国请求我们为他们与自由法国架起桥樑。”
    “是啊,轴心国若要进军北非,唯有经由摩洛哥一线。里夫共和国在內陆被逼开展游击战,港口又被西班牙军队占据,他们迫切需要盟军的支援。”
    对戴高乐来说,这也未必是坏事。
    法国人与柏柏尔人素来关係复杂,但当共同的公敌是佛朗哥与拉·罗克时,合作就显得不可避免。阿卜杜勒·克里姆率先提出此事,戴高乐也该清楚利害。
    “说到阿卜杜勒·克里姆与夏尔·戴高乐的组合,倒真让人好奇二人联手会激出何种化学反应。”
    在真实歷史中,他们从未直接交手或结盟过,但现在面对共同的敌人,却意外的让他们联合。
    “这件事就交给阿登纳部长去处理,请妥善安排。”
    “是,总理阁下。”
    “自由法国的事先到这里吧,我们回到英国战线。曼施坦因將军?”
    “在!”
    曼施坦因听到汉斯一声令下,立刻从座位上跃起,回答鏗鏘有力,虽说並不需要他起身,但那股气势倒也很有精神。
    “我们的远征军和英军都准备好要收復那座雾都了吗?”
    “我已审阅克莱斯特指挥官与艾恩赛德参谋总长提交的最终作战计划,按此展开行动应当可行。毕竟我们的兵力远胜於敌。”
    “但不可掉以轻心。困兽之斗最凶,安齐热的行动极有可能会触发大规模的巷战。”
    “谨遵总理之命。”
    “那就別再拖了,立刻开始。”
    汉斯短促却沉重的命令落下,是时候结束英国这条战线了。
    收復伦敦,夺回不列顛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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