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带著芙儿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惊色。
    “娘子,怎么府里都在传,你是什么大將军的外孙女!”
    姜时窈这会儿已经冷静多了。
    这么快就散播开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这都是打算让她必须认下了。
    这到底是让她换个身份活下去,还是让她再成为另一枚更有价值的棋子。
    霜降见她没有说话,转身將门关上。
    “娘子,你还走吗……”
    一个出身穷苦人家的妾室,和一个出身將军府的妾室,又怎么会一样。
    这事若是成了,日后姜娘子的身后只会有更大的助力!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其实,娘子若是有个好出身……”
    姜时窈摇摇头,“强加的身份,不过是烈火烹油。”
    “与其等著被人烧死,不如自己动手……”
    霜降张了张嘴,最后咽下一团口水。
    她现在懂了,姜娘子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不管是何身份,只要姜娘子还是世子的妾室,她永远摆脱不掉任人摆布的命运。
    “娘子,只要你想好了,婢子永远都跟著你!”
    姜时窈听到她的话抿唇笑了下,隨后再次皱起眉来。
    这些人,为达目的不会罢休。
    既然已经把身份按在了她的头上,那她兄长又安能逃得掉。
    她该怎么告诉兄长……
    上一世,兄长没有入京科考,也没有来信。
    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全都不一样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千里之外兄长的命途。
    倘若兄长进京,第一件事应会到英国公府寻她。
    第二个恐怕就是柳明翰。
    她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绣房,里面有从玉宝楼带回来的布料上。
    若是將东西藏在玉宝楼,再留一封信让柳明翰转交。
    当夜。
    姜时窈就將从玉宝楼带回来的这块料子绣了出来。
    第二日她带著东西出门的时候,门房的小廝不仅没有多问,甚至还比以往更加恭敬。
    就连霜降都频频侧目。
    “这还没影呢,就拜高踩低的。”
    姜时窈抿紧了唇,前日里,就连赵氏和国公爷都送来了钱银器物。
    现在这些个丫鬟小廝两副面孔再正常不过了。
    姜时窈赶到玉宝楼时,楼里已经关张了。
    霜降打探消息回来。
    “娘子,玉宝楼已经关了好几日了。”
    姜时窈抿紧了唇,玉宝楼是成王的產业,成王都要驱逐出京了,玉宝楼又怎么留得下。
    她的手指抚上腕间的手鐲,沉吟了半晌。
    “去柳宅。”
    柳明翰出来的时候,她的眉头微皱。
    怎憔悴成这副模样。
    “柳大人,你这是……”
    柳明翰先是一愣隨后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姜时窈將一封信和那个他送过来的旧荷包给他。
    荷包里被她装满了银票。
    “这个荷包我送给兄长的时候,里面只装了一个铜板。”
    “那时候我还说大话,將来要给他装满。”
    她想到儿时充满孩子气的话,笑了一下。
    “如今也算是说话算数了。”
    柳明翰看著眼前的旧钱包,眼睫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个钱包,是他要上京的时候,姜兴尧给他的。
    里面都是姜兴尧给妹妹攒下的赎身钱。
    儘管他做官后返还了钱財,好像也错失了姜兴尧给妹妹赎身的时候。
    “你……”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望著眼前的姜时窈,眼眶突然有些乾涩。
    如今他要眼睁睁地看著姜兄牵掛的妹妹去死。
    明明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係。
    明明……
    姜时窈见他不说话,眸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写下那封激昂愤慨逼她自裁的信时,可也是这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柳大人帮我转交给我哥。”
    姜时窈將东西塞进他手里,转身就上了马车。
    这个荷包兄长都能给柳明翰,她就是赌兄长曾经给他的倾力相助。
    马车路过灃桥时,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路过。
    官兵开道,所有的车辆和行人,都避让在两旁。
    姜时窈掀起门帘,恰好对上对向而来的一双眼。
    萧恕握著韁绳,他也看到了。
    他不著痕跡地移开眼。
    没想到她竟然是孟老將军的外孙女。
    他早就看到那枚玉佩,却错失良机。
    她还有一兄长,听说还在楚州,过几日应当也会有消息了。
    霜降探出头,“今日是藩王出京的日子。”
    姜时窈望著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想到了那个爱笑有些霸道的小孩儿。
    成王走了,这小孩儿还有人护著吗。
    想到这儿她笑了一下。
    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现在还担心別人有没有人庇护。
    他是太后的小儿子,仅这一点,就能庇护他一生。
    队伍走过,姜时窈放下车帘。
    她把要梧桐巷的钥匙给霜降。
    “找人布置个简单的道场,让义庄的人晚上悄悄运尸进来吧。”
    配冥婚不是什么新鲜事,一般义庄的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门路。
    晚上弄进来做场法事,然后再下葬。
    霜降握紧了钥匙,转身下车。
    周从显大婚將至。
    国公府此时已经张灯结彩。
    姜时窈回来的时候,见她的下人都匆匆行礼便避开了。
    现在府里的下人见到姜娘子都会儘量避开。
    说姜娘子命不好,又是大將军遗留在外的外孙女。
    说她命好,又没早点儿找过来,偏这个关头才寻到。
    姜时窈回头,到处都是红绸掛彩。
    同上一世一模一样。
    芙儿见树枝上的小“囍”字好看,伸手拿的时候,不小心扯坏了一个。
    被高妈妈好一顿斥责。
    “姜娘子。”
    姜时窈抬眸,就见高妈妈提著一个铺著红喜字的篮子。
    高妈妈有些唏嘘,昔日什么也不是的丫头,一转眼就是孟老將军的外孙女,听说孟老將军极为疼爱唯一的女儿,恐怕也会爱屋及乌。
    不然,也不会找了这么多年还在找。
    日后宋小姐未必能贏得了姜娘子。
    “高妈妈,这是来送喜果吗。”
    大婚前,女方都会准备喜果给男方。
    既意味著,日后子孙满堂。
    高妈妈揭开篮子笑眯眯道,“这些都是老夫人吩咐挑过来。”
    “都是好果子,也適合姐儿吃。”
    姜时窈的笑不达眼底,“多谢高妈妈。”
    她接过篮子,转身的瞬间笑容就收了起来。
    芙儿也早早地就回来了。
    她两只小手捧著一颗大桃子,啃得满脸上都是桃子水。
    见阿娘回来,她连忙把桃子捧到阿娘的跟前。
    “阿娘!这是向阿姆给我的!可甜啦!”
    姜时窈抽出帕子擦了擦芙儿的小脸。
    “芙儿吃吧。”
    何妈妈笑眯眯地接过姜娘子手里的篮子,“娘子,明儿开始,姐儿放十日的假。”
    没想到娘子还有这样贵重的身份。
    难怪她就觉得姜娘子是个有福气的人。
    粮食生意赚了这么多钱,说分就给她分了。
    前两日当家的也跟著商队南下了,等铺子开起来,快一些的话,秋日就能从国公府请辞了。
    姜时窈点了下头,“府里马上大喜的日子,咱们小院儿的人又帮不上什么忙,你休息几日吧。”
    “我记得你儿子还在老家,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吧。”
    何妈妈触动了一下,“自姐儿出生后,就没见过孩子了。”
    姜时窈,“那就回去看看。”
    何妈妈犹豫地看了眼芙儿,“那姐儿呢。”
    姜时窈笑道,“府里这么多人,你还怕她丟了不成。”
    何妈妈被说服了。
    乐呵呵地收拾了个小包袱出府了。
    姐儿都已经读书写字了,她的儿子已经多年没见。
    不提还好,姜娘子一提起,瞬间思潮泉涌!
    暮食的时候。
    周从显来了。
    霜降还没有回来,何妈妈已经被她打发走了。
    整个府里喜气洋洋。
    只有小院儿里冷冷清清。
    周从显的视线落在一大一小上。
    “爹爹,快来吃饭!”
    最是乐天的芙儿招著小手让爹爹快点儿来。
    周从显在姜时窈的面前坐下。
    “时窈。”
    姜时窈充耳不闻,夹起一块肉片放在女儿的碗里。
    “芙儿快吃。”
    周从显看著她好似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轻嘆了一声。
    “时窈,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再过几日,再几日你就都知道了。”
    姜时窈终於抬头看他,“过几日?”
    “要是过几日还不能说,是不是要过一年?”
    上一世他什么都没有说过,现在却来跟她说有苦衷?
    周从显,“怎么会,我说过几日,便就是过几日!”
    姜时窈嘲讽一笑,“世子不是还说,会护著妾吗。”
    “宋积云三番五次大出杀手,您护了吗。”
    “您走吧,马上就是您的大婚的喜日子,您也不必来我这儿找不痛快。”
    周从显从袖子里拿出那只从紫林园贏回来的簪子。
    “时窈,这簪子我说是贏回来给你,没有变过。”
    “我说的,也一直没有变过。”
    周从显走了。
    姜时窈慢慢放下筷子。
    最后视线落在那只簪子上。
    *
    行宫。
    青砖石的地面將清冷的月光折射了出去。
    绣著祥云的锦靴在月光下散发著光泽。
    “周卿,你做事一向妥帖。”
    年轻的帝王说话不急不缓,声音里却全是不容拒接的威严。
    周从显眼眸轻垂,“陛下,她……”
    “她是何身份,你说了算。”
    “她还有个哥哥,缉影卫已经在找了,寡人不希望,你在这个关头出差错。”
    陛下转过身来。
    “我们那么难的时候都已经走过来了。”
    “还有,黎阁老已经歿了,他的丧事为什么密而不发。”
    “周卿应当知道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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