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冰冷地提醒。
    “陆总问你话呢。”
    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进王盛的耳膜。
    额头那阵尖锐的刺痛,瞬间將他从混沌的恐惧中拉回现实。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陆庭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浑身一个激灵。
    “我……我说……”
    他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连不成句。
    “陆总,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语无伦次,像个溺水的人,胡乱地挥舞著手臂,企图抓住任何一根看不见的浮木。
    陆庭州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那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他將手中早已熄灭的菸蒂,精准地弹入不远处的垃圾桶。
    动作优雅,却带著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
    “不想受罪,就老实点。”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千钧,重重砸在王盛的心上。
    “要不然,我不保证你能全须全尾地从这里出去。”
    王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又缩紧了一圈。
    “全须全尾”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抵在他的喉咙上。
    陆庭州微微倾身,那张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脸,在王盛的瞳孔里放大。
    压迫感,如山倾倒。
    “孙美汐在我车上做手脚,这事你有没有参与?”
    车……车上做手脚?
    王盛瞬间愣住,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王盛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难道孙美汐暴露了?
    是不是意味著他的摇钱树倒了?
    “冤枉,冤枉啊,陆总。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涕泪横流,但没有確定的事他不能说,抱著最后一丝侥倖心理。
    “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您一根汗毛,这事……这事我真的不知道。”
    贪污公款,敲诈勒索,最多是坐牢。
    可杀人,那是要命的!
    陆庭州看著他这副丑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淬著冰的冷笑。
    “孙美汐的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
    王盛忐忑的双手合捧,对著陆庭州不停地点头,若不是被绑著,早跪在地上磕起来了。
    “陆总,我真不知道。”
    “是吗?”
    陆庭州直起身,掸了掸西裤上沾染的浮尘。
    “看来不给王总看点东西,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他朝阿康递了个眼色。
    阿康会意,立刻掏出手机,解锁,將屏幕推到王盛的眼前。
    一声稚嫩的哀求声传了过来,“爸爸……妈妈,救我啊,我好害怕。”
    视频里,是许子轩那张掛满泪痕的小脸。
    他被人吊著脚踝,头朝下悬在没有防盗窗的敞开式阳台外。
    冷风呼啸,视野开阔。
    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倒吊在半空中晃荡,可怜得让人心疼。
    “爸爸……妈妈……”
    稚嫩的哭喊声,像一把最锋利的尖锥,狠狠刺入王盛的耳膜。
    “我好怕……我想回家……呜呜呜……”
    他一双小手在空中慌张地乱抓,小小的身体隨著哭喊剧烈地挣扎。
    看上去,只要绑著他的绳子稍有不稳,他就会像一片落叶,瞬间坠落。
    王盛的呼吸,骤然停滯。
    他眼球暴突,死死地盯著那块小小的屏幕,心臟一阵抽搐,疼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跟前妻生了两个女儿,只有林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为了儿子,他什么都肯做。
    许子轩,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是他的命根子。
    “不……不要……”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哀求。
    “陆总,陆总!放过我儿子,求你放过我儿子。”
    这一刻,什么贪婪,什么算计,全都被另一种更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他崩溃了。
    “他才三岁……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男人的尊严,在这一刻碎得一文不值。
    陆庭州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缓缓地,扯了扯唇角。
    那笑意,没有半分温度,渗入骨髓。
    “放过你儿子,也不是不行。”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著主宰一切的绝对权力。
    “就看你,会不会说话。”
    “愿不愿,说实话了。”
    ……
    与此同时,景苑的十二楼。
    与废弃工厂的阴冷压抑截然不同,这里笑声不断。
    画风一转。
    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桑晚正小心翼翼地將许子轩从一个……不锈钢晾衣架上抱下来。
    所谓的“倒掛金鉤”,也不过是让小傢伙的腿弯掛在晾衣杆上,桑晚全程都在下面用手护著。
    而且,下面还铺了厚厚一层地毯。
    她本来是要跟陆庭州一起去的,但考虑到王盛不见棺材不落泪,陆庭州让她回来景苑。
    不得不说,她这只小狐狸,真没有陆庭州那只老狐狸会耍人。
    “好了,我的小英雄,快下来吧。”
    “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桑晚將他稳稳放在地毯上,抬手搓了搓他因为倒掛而有些充血的小脸。
    “轩轩,真棒,比姐姐都勇敢。”
    她声音里带著笑意。
    “姐姐都不敢这么倒掛著。”
    小傢伙脸上没有半点视频里的恐惧,反而挺著小胸脯,一脸的骄傲和得意。
    “那当然,我可是男子汉。”
    他奶声奶气地宣布,然后像只小粘糕一样凑到桑晚身边,仰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姐姐,姐姐,我刚刚演得好不好?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你一样,去拍戏了?”
    桑晚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当然。”
    她蹲下身,平视著小傢伙。
    “你可比姐姐演技好多了,刚刚那个哭声,哇,姐姐听了都心疼。”
    得到肯定的许子轩,小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桑晚又补充道:“而且啊,这个视频发给你妈妈,她肯定会很快很快就回来看你的。”
    一提到妈妈,小傢伙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双手往腰间一插,还用力地跺了跺脚。
    “哼,她回来我也不理她。”
    “丟下我一个人跑去旅游,坏妈妈。”
    孩子的委屈,纯粹又直接。
    桑晚心头一软,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一个念头,忽然从她脑海里闪过。
    她眼珠一转,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像只准备使坏的小狐狸。
    “轩轩。”
    “要不……我们再拍个別的?”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小傢伙耳边。
    “拍一个更厉害的,更嚇人的,保证你妈妈一看到,就立刻坐著火箭飞回来找你,好不好?”
    “姐姐亲自指导你来演,相信我,你就是下一个影帝。”
    许子轩原本气呼呼的小脸,一听瞬间笑了起来,“好啊好啊,我喜欢跟姐姐一起玩儿。”
    桑晚揉了揉他的头,多好的孩子,可惜有那样的父母。
    ……
    此刻的王盛,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边,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王家唯一传承香火的人。
    另一边,是孙美汐,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係,是他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摇钱树。
    哪一边,都连著他的命。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恐惧,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汗水,混著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睛。
    陆庭州將他眼底的天人交战,尽收眼底。
    男人菲薄的唇,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冰冷,且不带任何感情。
    “王总。”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
    “你是个聪明人。”
    “主动交代,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爭取少判几年。”
    “出来,还能赶得上抱孙子,儿孙满堂。”
    “若是执迷不悟……”
    男人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淬了冰的刀锋。
    “你知情不报,是为同谋。”
    “敲诈勒索,数额巨大。”
    “再加上一个藏匿凶手……”
    陆庭州微微倾身,镜片后的黑眸,锐利如鹰。
    “这些罪名,一条一条算起来。”
    “你自己觉得,你能在里面待多少年?”
    “或者说,你还有没有命,从里面走出来?”
    王盛的脑子,彻底炸成了一片空白。
    陆庭州的话让他浑身哆嗦,他心里清楚,被陆庭州咬住怕是逃不过了。
    无论怎么选,他都完了。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手机提示音,在死寂的厂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阿康的手机。
    陆庭州朝他递了个眼色。
    阿康立刻会意,再次將手机屏幕,懟到了王盛的脸前。
    又是一段视频。
    这一次,没有高楼,没有狂风。
    视频里,许子轩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哆嗦。
    “王爸爸……妈妈……”
    小傢伙的哭声,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恐惧。
    而是带上了悽厉的,令人心碎的呜咽。
    “你们快来救救我吧……”
    “我好疼……好疼啊……”
    镜头拉近,王盛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好多的血。
    许子轩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鼻孔里,嘴角边,全是刺目的鲜红。
    黏腻的液体,混著灰尘和眼泪,糊了他满脸。
    他身上那件乾净的白色小t恤,胸口处像是被利器刺穿,也晕开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跡”。
    “呜呜呜……好多血呀……轩轩要死了……”
    小傢伙一边哭,一边用小手胡乱地抹著脸,结果把那“血”抹得更开,整张脸看上去,触目惊心。
    王盛感觉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
    然后,再用力的,一寸寸的,拧碎。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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