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处剧烈的疼痛一闪而过, 宁大力还没来得及感受清楚,鼻间先闻到了消毒水气味。
    这股味道很淡,并不显得刺鼻, 反而奇异般地令人安心。
    周身的温度变得极为舒适,宁大力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无人的手术室。
    手术室里亮着不刺眼的灯光, 地面洁净, 门上写着联邦慈爱医院几个字。
    联邦慈爱医院?这里是联邦,是她出生的地方?
    她回来了?这么简单?
    宁大力心跳猛然加快,看着那行字还有点难以置信。
    她大步往前走了几步, 推开门拐到手术室外头的更衣区, 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手术服给自己套上。
    穿上了衣服, 她顺便又从更衣区里拿了手套、口罩、帽子, 再踩上一双消过毒的洞洞鞋,全副武装地朝外面的走廊走去。
    联邦慈爱医院,宁大力没来过这里,因为这是一家有名的私人医院, 它的慈爱只向特定人群开放。
    她居然是在这里出生的……抚育中心长大的宁大力没由来感到一阵荒谬。
    她是天龙人?搞笑的吧。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宁大力顺着走廊朝外走去,一路上遇到几个医护人员, 她很自然地抬手点头, 没发出一点声音地和同事打招呼。
    她步伐从容地朝着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靠近。
    自动贩卖机的屏幕左上方,显示着时间。
    3035年7月9日23点20分。
    7月9日……宁大力目光在这里定格。
    她穿越前, 时间还是7月1号。
    在饥荒世界待了4天, 联邦就变成了9号?是时间流速不对劲,还是她不对劲?
    宁大力皱了皱眉,暂时把这件事也抛到了脑后。
    联邦的时间没有过去太久,外面没有沧海桑田, 她现在应该先离开医院,再做打算。
    慈爱医院位于联邦的中心城市,附近的治安相当严密,宁大力能联系上的狱友不多,勉强只有一两个还算得上靠谱。
    宁大力在心里排查着可以联系的人选,走进电梯。
    电梯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
    她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公文包,衣服的胸口处别着一枚联邦法院的徽章。
    宁大力不动声色地一瞥,有些意外。
    她十八岁那年和神经病互砍,后被告上法庭,处理这起案件的就是这位审判长。
    这位审判长相当有职业操守,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只给她判了十年。
    十几年过去,居然又在这里碰面了,没想到法院的工作这么赚钱……宁大力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叮。一层到了。”
    电梯停止运行,电梯门平稳地向两侧滑开。
    宁大力跟在审判长身后走出电梯,预备在医院的一楼晃荡一圈,找到后门悄悄离开。
    毕竟直接穿着手术服从医院大门离开有些奇怪。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宁大力转身,隐藏在口罩下的脸庞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
    穿着一身藏青色手术服的宁大力忽然向后仰倒,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地一声,脚上的洞洞鞋飞出去一只。
    刚准备走出慈爱医院的审判长闻声回头,恰好看到了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倒在地上的医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地上只剩一只洞洞鞋。
    半秒后,洞洞鞋也跟着消失了,仿佛在修复某种bug。
    “见鬼,我眼花了吗?刚才那个医生呢?”
    “消、消失了……?”
    “天啊,你们也看到了?查监控,快点查监控,向上级汇报!”
    一楼前台处一阵慌乱,再训练有素的人也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一个个有些手足无措。
    一位医护人员抄起话筒,正要拨出号码。
    审判长伸手把话筒按了回去。
    “你……”医护人员愕然抬头。
    审判长脸上有一种被迫加班的疲惫与憔悴,她不由分说地按断了未播出的通讯,淡淡地说:“这种情况,你要拨打另一个特殊的号码。”
    ……
    宁大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砸在了地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也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她只能仰面倒在那里,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心想:
    这个私人医院连天花板都装修得很奢华,天花板上居然挂恐龙化石。
    看着看着。
    明亮的灯光和恐龙化石逐渐在宁大力眼中旋转扭曲,紧接着周围的世界轰然崩塌,陷入黑暗。
    “嘭。”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很久。
    宁大力费劲地睁开眼,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伸手,摸到了温热的散发着腥味的液体。
    这是血?
    宁大力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了一具熟悉的身体……
    骟啊,这不会是她的尸体她的血吧。
    宁大力倒吸了口凉气,难得有点茫然,不知道先思考哪件事。
    她在原地兵荒马乱了两秒,身上忽然一凉。
    她从医院更衣区拿来的衣服没了。
    宁大力:“……”
    她浑身赤裸地从地上爬起来,赤脚摸索了一番后打开了屋里的灯。
    灯光照耀下,屋里的一切无处遁形。
    宁大力眼神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伸手摸了摸尸体的温度。
    她死了没多久,尸体还是温热的,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伤口,伤口里淌出来的血将衣服全都打湿了。
    不能穿了。
    宁大力可惜地想。
    她打开反锁的房门,走到外面,从车上的背包里翻出衣服给自己穿上,再走回到屋里处理自己的尸体和血迹。
    宁大力肯定是不能把自己的尸体这么放着的。
    这样会把庄月臻给吓死,也会影响她原本安排好的计划。
    但要处理这具尸体也比较困难……埋在外面的话会被种地佬挖出来收走,烧成灰的话,她手头也没有这个条件。
    也不是完全没条件。
    宁大力扭头去看自己半个小时前刚买的车。
    她从车上拿了个集市里买的收尸袋,把自己的尸体塞了进去,暂时丢到了车后备箱。
    用力关上后备箱后,她眼前姗姗来迟地浮现出一大串文字。
    【涅槃】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技能一:诶我又站起来了。你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复活。每隔24小时,你都可以使用一次该技能,脱离死亡状态,瞬间回到上一次死亡时的地点。
    技能二:你和她只能死一个……
    【涅槃】的技能说明再次出现,一技能的介绍却发生了变化,从出生地复活变成了原地复活。
    宁大力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内心却没有那么平静。
    她张了张嘴,本想再发动一次以假乱真,尝试着把【涅槃】的一技能改回去。可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藏在暗处监视她,只能暂时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牢牢闭嘴。
    不管有没有人在看,宁大力对着空气表演了一些震惊、茫然、愤怒、无力、黯然接受的情绪变化。
    表演完毕,她把登山包里的食物塞进房间的冰箱,开着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宁大力都在梳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首先,是她获得的异能【涅槃】。
    宁大力在发动以假乱真时,为自己设计的异能效果是——打不死,回到出生地复活。
    这两个效果都体现在【涅槃】的一技能中。
    什么叫打不死?
    庄月臻的打不死,是她可以不断减伤,永远不会死亡。
    宁大力的打不死,是她可以不断脱离死亡状态,永远不会真正死亡。
    她要么立刻复活,要么等24小时的冷却时间过去后复活。
    有了这个技能以后她看似很安全,但……
    想到刚刚浮现在自己眼前,被修改过的异能介绍,宁大力就无法安心。
    有人可以修改她异能的具体效果。
    这样的判断有些武断,浮现在她眼前被修改过的那些文字介绍,也有可能是某种幻想类的异能。
    她的异能效果到底有没有变化,还需要等待她下一次死亡才能知道。
    可话又说回来,宁大力隐约察觉到,就算下一次她通过死亡回到了联邦,也不能像这一次一样待上好几分钟了。
    她会被立刻传送回这里。
    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但又不算太坏。
    因为那位送她回来的人,只是把她送回了这里,而没有直接杀了她。
    那个人修改了她复活的地点,却没有修改她复活的技能。
    所以那个人只是想关着她,并不想弄死她?
    那为什么要关着她呢?关着她……又不想她死。
    这样的态度让宁大力感觉到了熟悉。
    宁大力眼前不期然地浮现出审判长的脸庞。
    当年她被神经病砍了一刀,从肩膀砍到腰上,本该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而死在医院里的。
    是审判长为她垫付了医药费,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没有被人砍死,却被关在监狱里整整十年。
    和此时此刻的境地何其相似?甚至连饭菜都一样糟糕!
    所以说她又换个地方坐牢来了?
    这里是监狱,大家全是狱友?
    宁大力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自己过去人生中到底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不论怎么想,在进牢房之前她都是个老实本分的高中生,成绩优异,考试都没做过弊,根本就没罪。
    非要扯一个罪出来,那就是从她的出生地点来看,她可能是个天龙人。
    这就是她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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