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酷热袭人。
    一路从潁川而回的小黄门左丰从闷热的马车当中探出头来,挥舞了一下手里擦汗用的绢帛。
    “停停停,休息一下,休息一下,热死咱家了。”
    骑马在前面的羽林军侍卫勒住战马的韁绳。
    隨后左丰乘坐的马车,还有身后一辆载满了货物的马车相继停下。
    洛阳繁华,指的並非是洛阳城內。
    洛阳城內除了皇宫,官署,以及三公还有九卿居住的府宅之外,能容纳百姓的地方並不多。
    而城中的娱乐以及商铺,基本上也都是仅供城中的高官显贵来享受。
    至於洛阳的百万人口大部分都生活在洛阳城外。
    就如同此时左丰所在的圉乡一样。
    虽然是乡,但是比起一般的县城人还要多,足有数万人在此居住。
    临近乡中的官道两侧到处都是可供商贾还有路人歇脚的酒肆食肆。
    此时左丰下车的位置就是一处食肆。
    食肆的掌柜乃是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了左丰这一队不是一般人。
    特別是见到左丰之后,掌柜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羽林卫,持节,太监。
    这分明就是从外面代天巡猎回来的天使。
    於是屏退了伙计之后热情的上前亲自招待。
    在一眾侍卫的保护之下,左丰坐在一处凉亭当中要了一碗凉茶。
    看著自己乘坐的那辆马车后面的一辆,左丰烦躁的心情这才消减了许多。
    那马车上面堆积的都是临走之前段羽送给他的礼物。
    当然,礼物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礼物的下面还压著千金。
    在左丰看来,朱儁还有皇甫嵩两人和段羽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一边想,一边扇风,左丰將目光落在了队伍当中最后的一辆马车上面。
    马车拉著一个囚笼。
    而囚笼当中则是坐著一个人。
    一个半死不活,嘴唇乾裂,身上布满了尘土头髮蓬乱之人。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认不出来这就是几天之前还在豫州担任刺史,监察一方的豫州刺史王允。
    太原王氏的家主王允。
    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王允,左丰翻了翻白眼:“和谁作对不好,偏偏和前將军作对,这一路要是不让你遭上点罪,咱家怎么好意思面对前將军。”
    左丰正说著呢。
    一帮年纪不大,看起来大的有十四五岁的乞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然后围绕著王允的囚车打转。
    一身破烂的衣裳,每个人的手里还有一只破碗。
    年景不好,各地的灾荒导致流民遍地,像是这样的人在洛阳周边並不少见。
    都是为了找一个能討口饭吃的地方。
    但是没有路引以及通关文牒,所以並不能进城,只能是游荡在城外。
    左丰自顾自的喝著蜜水凉茶,没有理会拿著手中木棍敲打著囚车的那群小乞丐。
    马车当中,嘴唇乾裂的王允被木棍敲打的声音所惊醒。
    睁开了浑浊且满是血丝的眼睛看著周围嬉笑的小乞丐。
    悲鸣从心起。
    眼神也逐渐的变得越发的怨毒。
    当然,这怨毒並非是针对周围的这群小乞丐,而是倒映出了段羽的身影。
    这一路左丰的羞辱他忍了。
    囚车入洛的屈辱他也忍了。
    为的就是能活著回到洛阳。
    只要能活著回到洛阳,就还有一线生机!
    朝中的同僚还有袁隗,杨赐不会见死不救。
    只要还活著,还有一口气,就要在找段羽报仇。
    杀子之仇,诬告之仇。
    下一次必然不死不休!
    王允有气无力的靠在囚车的边缘上。
    忽然,一只手从囚车外面探了进来。
    那只手上还拿著一个羊皮水囊。
    王允顺著水囊看去。
    那是一只满是泥垢,还有很多伤疤的手。
    手上的伤疤延伸到了手臂上,从破旧的袖口当中露出,好像是被鞭打过后留下的疤痕一样。
    手的主人是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
    “给你,喝。”女孩说道。
    王允的眼神一愣。
    隨后悽惨的一笑。
    他堂堂豫州刺史,太原王氏的家主。
    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一个小乞丐来帮助了。
    但王允还是颤抖的伸过去了手抓住了那个水囊。
    似乎是怕被左丰下令抢去一样,王允抓过水囊之后拧开盖子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面灌。
    “公公。”
    站在左丰旁边的羽林卫看到这一幕提醒了一声左丰。
    左丰挥了挥手:“算了,让他喝吧,马上就要到洛阳了。”
    鼓动。
    鼓动!
    王允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將水囊当中的水往喉咙里面灌。
    给王允送水囊的女孩趴在囚车边上,看著喝水的王允,露出了一个微笑。
    “大人......好喝吗?”女孩笑著问道。
    大人?
    王允一愣。
    她在叫我?
    將水囊当中的水都喝乾净了之后,王允放下了水囊用袖口擦了擦嘴。
    女孩笑了笑之后,拿过水囊,然后蹦跳著朝著远处走去。
    周围的小乞丐也都一鬨而散。
    蹦蹦跳跳的女孩一边跳,一边唱。
    “向北有座山......”
    “山里有爹娘......”
    “爹娘生我没有名......“
    “爹娘生我没有姓......”
    不多时。
    休息够了的左丰站起身来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囚车当中的王允好像是睡著了一样。
    左丰用绢帛掩著口鼻,来到囚车跟前。
    “王......”
    左丰刚要呼唤王允的名字,就发现囚车当中的王允靠在囚车的围栏上,鲜血从王允的嘴里,鼻子,还有眼角以及耳朵朝著外面渗出。
    看到这一幕的左丰被嚇了一跳。
    “快,快把他拿出来,看看死了没有。”左丰指著当中的王允。
    死了。
    死的透透的了。
    当王允的尸体从囚车当中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
    南宫,嘉德殿。
    “皇甫嵩!”
    张让一声怒吼眼底充斥著血丝状如疯狗一般。
    嚇得站在一旁的赵忠一愣。
    “张公,张公这是怎么了?”赵忠被嚇得站起来问道。
    张让都搂著刚刚从尚书台送来的奏摺。
    上面清楚的写著,隨军司马皇甫酈在潁阴城破之后,带著麾下的士卒闯入了他在潁阴的老宅,並且在里面搜刮钱粮。
    虽然被段羽发现並且制止了。
    但是府中却已经被搜刮一空。
    当赵忠看到张让手里的奏摺的时候,立马被嚇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忠的老家在冀州安平国,该不会也被搜刮一空了吧。
    “皇甫嵩,咱家要他死,要他死啊。”
    张让疯了。
    那潁阴老家当中存放著十数年来走掛的数十亿家財。
    如今竟然被洗劫一空了。
    奏章上说,是黄巾贼兵洗劫的。
    但这话张让怎么信?
    “那......段羽呢?”赵忠赶忙问道:“段羽不是也在潁川吗?”
    “他不是阻止皇甫酈了吗?”赵忠拿著奏章看著张让。
    张让深吸了一口气咬著牙说道:“段羽说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府中基本上都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皇甫酈究竟有没有將钱粮送出去他也不知道。”
    “但是后来他去之后,咱家的府邸重新封闭了,保住了一些。”
    “段羽.....还是个厚道人啊。”
    “不行,我要立刻启奏陛下,將那个皇甫酈还有皇甫嵩叔侄两人千刀万剐!”张让咬著牙说道。
    一旁的赵忠也急了。
    “张公,张公你先等一下,你说.....你说这事儿有没有可能和袁隗有关?”
    “是不是袁隗怂恿的?”赵忠问道。
    张让眯著眼睛然后点了点头道:“八成有可能和袁隗那个老狗有关係。”
    赵忠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冀州乃是黄巾贼兵的大本营。
    他的老家可还在安平国呢。
    万一......
    万一他的老家也被『黄巾贼兵』洗劫了怎么办?
    赵忠急的眼珠子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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